杜雲依掀開紅綢的一瞬間,四下傳來一陣驚豔的呼聲。果真是美玉無瑕,栩栩如生。
青霜卻在看到醉蝦的一刹那,眼神有些閃爍。
“確實是巧奪天工,你家主子的心意本宮收下了,本宮也祝願柳貴妃早入康複。來人啊,有賞。”杜雲依嘴角微揚,白嫩的手托著茶杯,慢慢品著茶,在青霜看來她一顰一笑都越發像陸夫人。
宮人重重的謝了恩離去,屋內一時間又變得熱鬧起來。大家都試圖想掩飾對柳貴妃的忌憚,但這正反襯了剛才的沉默。杜雲依隻是一直麵帶著微笑,時而與眾人扯著家常,時而說說大家關心的皇上,不溫不惱,大方得體。
待白露送走各宮,杜雲依便再也裝不下去了,幾乎是在她們走出門口的瞬間笑容就已經僵在了臉上,“不過是柳嫵的一條狗來了,她們就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
白露安慰道:“她們本來就是誰得勢就攀誰,隻說明這柳貴妃不可小覷,但娘娘平日與她往來甚少,也沒什麼過節衝突,她自是不會刻意為難咱們的。”
杜雲依嗤之以鼻,“不刻意為難,本宮剛進宮的時候受的罪還少嘛。”她撫上自己的臉,低喃:“就是因為這張臉,本宮可沒少被她刻意為難。再說,如今本宮與她同為貴妃,她居然還端架子稱病不來也就罷了,還派人來探什麼風。”忽然美眸一轉,似是想起了什麼,對青霜說道:“青霜,剛剛見你欲言又止,怎麼回事?”
“奴婢不知當說不當說。”青霜麵帶難色。
杜雲依有些不耐煩了,在宮中多年她自是知道這丫頭分明是故意這樣說的,自己身邊的人還拐彎抹角的,讓她有些惱火,帶著催促,“有什麼快些直說了。”
青霜點點頭,“奴婢不敢擅自揣摩貴妃娘娘的意思,但這蝦卻有一層寓意奴婢是知道的。”
“什麼?”杜雲依問道,身旁的白露也看了過來,側目傾聽。
“蝦寓意著…”青霜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鑽進了杜雲依心中,“大紅之日正是大悲之時。”
“豈有此理。”杜雲依惱羞成怒,捧起醉蝦玉雕扔出了好遠,頃刻間,玉碎了一地,還有一塊碎片迸濺到了青霜的臉上,留下了殷紅的痕跡。不理會白露質問的熾熱目光,血順著臉頰流到嘴角,青霜舔了一口,又苦又澀。
夜間,青霜剛剛準備休息,白露來了,很突然又很合情理。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白露清冷的聲音,發出最直接的質問。
青霜的表情有些無辜,回道:“自然是想要睡覺啊,我還想問白露姐姐這時候找我想要做什麼呢。”
白露冷笑了一聲,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青霜,似是早以把她看透,“我查過你的底細,十歲被賣到了蘭格坊,之後幾年一直在杜府伺候三小姐。十歲之前的事情,我自是無從得知,但你現在這樣的城府和心機,我猜定於你十歲之前的經曆有關吧。”雖是猜測,可明明就是一副什麼都了然於心的神情。
“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憐的人?”
青霜低頭不語。
白露步步逼近,“覺得老天不公,為什麼什麼都讓自己碰上了?”
白露的話語就像是那晚的箭矢,嗖嗖地一字字飛向自己,她隻能一步步後退,避讓。
“覺得別人都信不過,他們都在說謊,他們都想騙自己,他們都想害自己。”
青霜偏過頭,“別說了。”
白露置若未聞,繼續說道:“所以現在變得誰也不信,隻為自己活著,隻要對自己有利,別人變得怎麼樣都無所謂,即使看到前麵是火坑也不會出言製止,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往裏麵挑,也許還會往火坑裏添一點柴讓火燒得更旺一些,這樣一來既有戲看又可以取暖了。”
“住口!”青霜大聲喊道,瞪著白露的雙眼帶著氤氳,整個人像是一隻被激怒的刺蝟,豎起了全身的尖刺。
須臾,“青霜,”白露溫柔的撫過青霜的麵龐,那是十幾歲少女特有的細膩的觸感,豆蔻年華的美好,她輕歎:“總以可憐人自居才是最可憐的人,因為會被怨恨與不幸蒙蔽了雙眼,讓人看不到世間美好的一麵,最終在黑暗中迷失自己。”
青霜心中莫名悸動,抬起眼看著白露,迷失?最近好像總是能聽到這個詞。
“青霜”像是最後的警告,白露淡淡的語調中帶著堅決,“無論你有什麼理由,是被迫還是自願,如果傷害到娘娘,我定不會輕饒你的。”
青霜勉強笑道:“姐姐多慮了,我怎麼會去害娘娘呢,娘娘對我可有知遇之恩的。”
相比之下,白露笑得坦然,“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