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父親的老班長(1 / 3)

左延昌是父親參加淮安縣遊擊大隊鹽北區中隊後的班長,也是他參軍以後的第一任老班長,可以講,老班長在父親的革命生涯中,起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一直以來,父親始終清晰的記得調離遊擊隊,參加新四軍時的場景,老班長語重心長的話語、諄諄的教誨總是在耳旁回蕩,而這種對老班長的思念之情隨著他自己當了班長以後就更強烈了,父親總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見到自己的老班長,和老班長再敘敘舊,嘮嘮家常,那該多好啊。

父親從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鬼子投降後回遊擊隊見過老班長後,如今又過去整整兩年多沒有見到老班長了,眼看國民黨蔣介石就要被推翻,新中國就要成立,不知老班長現在哪裏?他還在遊擊隊或像見到父親時講的那樣,也要參加主力部隊,如果他能夠如願的話,那麼現在老班長又在哪裏?這些問題一直以來時不時的會在父親的腦海裏浮現。

淮海戰役開始後,父親他們特務團在陳官莊外圍執行二線阻擊任務時,就聽說我華野特種兵縱隊有一支威震敵膽的騎兵團也參戰了,心裏都感到十分高興。大家都為我軍的日益強大而自豪,而且,有關騎兵團的各種神奇傳說就一直沒有間斷過。

當時父親心裏就曾有過閃念,要是能在戰場上親眼見到這支神乎其神的騎兵團就好了,自己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行不行戰場上見。

好似老天有眼,這一天還真的悄然來臨了。

在父親他們奉命趕到河南永城外線擔任阻擊任務時,被圍困的敵人為了擺脫困境,不惜血本反複組織突圍,雙方展開不間斷的爭奪戰,父親他們團和前方擔任第一道阻擊線的兄弟部隊堅守陣地,決心把被困之敵牢牢釘在陳官莊一帶。

十二月一日,瘋狂的敵人終於在前方多次突破我軍阻擊線,華野指揮部命令父親他們阻擊部隊必須把這些敵人堵截在二道防線內,絕不能放走一個敵人,並告訴大家,指揮部已經從河南駐馬店將正在執行戰役偵察任務的特縱騎兵團火速調來參加阻擊戰,以發揮騎兵部隊特有的機動性能。

傍晚時分,陣地上忽然變得騷動起來,遠處傳來陣陣馬蹄的轟鳴聲,漸漸地由遠而近,伴隨著滾滾塵土,戰馬奔騰軍刀閃亮,好威風啊,父親他們知道,是咱們的騎兵來了。

有了騎兵的加入,父親他們的阻擊戰打起來就更有底氣了。一旦我軍某個陣地被敵人突破,騎兵便馬上飛馳而來,一路追趕逃敵。想想吧,轟鳴的鐵蹄,飛揚的塵土,嘶鳴的戰馬,還有那寒光閃閃的軍刀,怎不讓敵人聞風喪膽?

眼見為實,這回父親算服了,打心眼裏佩服咱們的騎兵兄弟。

幾天以後的一個黃昏,父親他們正在陣地裏加固防禦工事,遠處有一人牽著馬向他們陣地走來,邊走邊找人打聽著什麼。

“同誌,這裏是特務團嗎?“

“對,你找特務團那個部分?”有人回答道。

咦,好熟悉的聲音,父親忙轉身,借著皎潔的月光打量著來人。

隻見此人魁梧的身板,黑紅的國字臉透著勃勃英氣,腰間挎著一把盒子炮,左手牽著一匹黑裏透紅的戰馬,右手握著刀鞘。

嗬,真威武啊,我由衷的感歎到。

“你要找誰,可能我們認識。”話音剛落,父親忽然覺得這人這麼臉熟,莫不是?

“你是……”“三子!”來人大著嗓門喊道,把陣地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回頭向這邊張望。

很久沒有人這樣叫父親了,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讓父親頓時腦袋一片空白,愣愣的站在那裏,一旁的戰友推了父親一把:“三班長,喊你呢,發什麼呆呀?”

“老班長,是我的老班長左延昌。”父親的腦海裏快速閃過這個盼望已久的名字。

於是,父親扔下手裏的洋鎬,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緊緊握住老班長的手,兩個人的雙手就這樣緊緊握住一起使勁的晃動著,誰也沒有講話。

是啊,此時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倆就這樣一直注視著對方,許久都沒有開口。

老班長摸著父親的臉頰喃喃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到處打聽你,知道你還在特務團,可就是見不到你啊。”

父親打量著老班長問道:“你現在是騎兵團嗎?”

“對,你調新四軍後第二年正好四師騎兵團在我們打遊擊的洪澤湖一帶擴招,上級要求我們地方部隊向主力部隊輸送兵員,我就帶頭報名,參加了新四軍,這不,成了騎兵了,怎麼樣,還行嗎?”老班長自豪的挺起了胸膛。

父親由衷的讚歎道:“你們騎兵簡直太偉大了,真威武。”話音剛落,父親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捧起了老班長腰間的盒子槍問道:“你現在是幹部了嗎?”

老班長明知故問道:“剛才他們叫的三班長,是你嗎?”

父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老班長笑著拍拍父親的肩膀說道:“好樣的,你都當上班長了,我當個排長還不行嗎?”

父親敬佩地向老班長伸出了大拇指:“在我的心目中,老班長當連長都行。”

老班長打斷了父親的話說道:“少貧嘴,我的時間有限,連裏隻批了我一小時假,馬上要趕回去,我們見一次麵很不容易,等全國解放後我打算回家看看,你呢?”

父親高興的說:“好呀,老班長,到時候我們聯係好一起回去。”說話間,老班長幹部味很濃的抬腕看了看表對父親說:“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見到你真高興,說好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父親使勁點了點頭應道:“嗯,一言為定!”

父親目送著老班長騎上戰馬高聲對他喊道:“保重,老班長!”老班長點頭答道:“照顧好自己,勝利後再見。”說罷一抖韁繩奔馳而去。

老班長騎馬告別的英姿就這樣永久的定格在父親的腦海裏。

有了和老班長見麵的經曆,讓父親對騎兵團開始格外關注。

當時在華野部隊曾經流傳過這樣的經典故事,每次聽起來都讓人感概不已。

在父親他們圍殲杜聿明兵團的最後時刻,有十餘輛坦克在混亂中突圍逃走了,經我軍層層截擊,最後剩下的六輛敵坦克逃到父親他們堅守的河南永城以北的會亭集附近,被老班長他們騎兵團發現。於是,便出現了我騎兵戰士飛兵追趕敵坦克的壯舉,經過一天馬不停蹄的追擊,從早晨一直追趕到了黃昏,縱橫五十餘公裏,一直追到毫縣,最終將這夥敵人全部殲滅,這其中就有父親的老班長左延昌。

父親和老班長的緣分還在繼續。

一九四九年二月,在父親他們勝利完成了淮海戰役後不久,他們特務團奉命與老班長所在的特縱騎兵團及華東軍區新升為主力部隊的三個地方團合編,組成了三野教導師。

這樣,父親和老班長就成了一個師的戰友。

新中國成立後,父親按照事先的約定寫信給老班長準備回家探親。然而,抗美援朝戰爭的爆發,打破了他們的約定,最終

父親的老班長左延昌以連長的身份率部隊入朝參戰了。

後來父親得知,老班長在殘酷的朝鮮戰場上,在一次戰鬥中英勇負傷,經搶救保住了生命,但卻失去了雙腿,以一等傷殘軍人的身份榮歸祖國,被組織上安排到榮軍院休養。

然而,老班長卻並不願意在這裏享清福,他向組織提出要求安排工作,被安排到蘇州一家工廠擔任書記。但畢竟他是個重度傷殘人,在工作上有著許多不方便之處,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老班長毅然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壯舉,他要求回家鄉養老,當一個農民。

得知這一消息後,父親當即申請回家探家,他要實現當年和老班長的承諾,在家鄉見麵。

當父親趕在老班長前回到家鄉迎接老班長時,他們倆又一次緊緊擁抱,父親從心底裏佩服自己的老班長,並一直為有這樣的老班長感到驕傲和自豪。

就這樣,父親的老班長,一個戰鬥英雄和一等傷殘軍人在蘇北的農村,默默無聞地度過了他的餘生,幾乎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輝煌過去,在老百姓的眼裏,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農村老頭。

父親一直念念不忘說:“老班長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一個永遠值得自己敬仰的人!”

整編整訓

淮海戰役結束以後,我華東野戰軍沒有立即開往江邊,而是按照野司首長的指示精神,開赴徐州和連雲港海州地區進行休整和訓練,以免大部隊過早集結在江邊帶來的人多、時間長,糧食供應困難等矛盾,如果大量采取北糧南調,必將造成人力物力的極大浪費,還要牽製很多精力。而徐州、連雲港一帶是有名的魚米之鄉、富甲之地,把部隊駐紮在這裏,供給充足,交通便利。

華野指揮機關和直屬部隊在徐州市賈汪區一帶集結,邊休整邊進行渡江前的各項準備工作,父親他們特務團隨華野機關一同到達賈汪,在休整的同時,肩負保衛野司機關的重任。

一九四九年元旦毛主席發表了題為《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新年獻詞,明確提出中國人民解放軍將向長江以南進軍的目標,同時,中央軍委命令我華野和中野兩大野戰軍,從一月十五日起至三月三十一日,以兩個半月時間,分期分批進行整訓,完成渡江作戰的各項準備工作,待命出擊。

遵照毛主席和中央軍委的指示精神,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九日至二十六日,華野前委在賈汪紅樓召開了師以上幹部參加的前委擴大會議。粟裕代司令員在會上作了《淮海戰役的偉大勝利和華野一九四九年六大任務》報告,要求我華野廣大指戰員積極做好渡江前的一切準備。陳毅司令員在會議途中趕回賈汪,傳達了黨中央、毛澤東的指示和中央政治局會議的精神。陳司令員對我軍渡江戰役的各項準備工作提出具體要求,對部隊過江後繼續向南開進和即將開始的部隊整編工作作了動員。

會議決定,遵照中央軍委關於統一全軍組織及部隊番號指示,對部隊進行了整編。從一九四九年一月起,我華東野戰軍正式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陳毅同誌任司令員,粟裕同誌任副司令,譚震林同誌任副政委,張震同誌任參謀長,唐亮同誌任政治部主任。第三野戰軍下轄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兵團,總兵力約五十八萬人。由於陳毅司令員仍在軍委總前委任職,因此,三野的主要軍政工作仍有粟裕主持。

一九四九年二月,三野代司令員粟裕和參謀長張震聯合簽署《公布第三野戰軍兵團、軍、師、團編製序列番號命令》,決定由父親他們特務團、特縱騎兵團以及由華東軍區新升上來的兩個地方團,共同組成直屬於第三野戰軍本部的教導師,師長馮文華,政委盧富貴,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汪大漠。

改編後的特務團為教導師一團,騎兵團為二團,華東軍區的新編入團分別為三、四團。

根據三野首長的命令,父親他們所在的教導師主要有兩大任務:一是擔任三野指揮機關的警衛任務;二是負責三野部隊班、排、連等初級幹部的培養任務。

父親所在的新一團也根據新的任務和職能對部隊進行了調整,其中父親他們通信連是重點調整單位。因為在特務團時期,他們是野司機關直接領導下的警衛部隊,而通信連連主要擔負著為指揮部及野司機關向所屬各部隊下達各種命令、傳遞各種信息的任務。而今,他們作為直屬教導師下屬的一個團,已經不再單純是執行警衛任務,他們連也必須要順應形勢發展的要求。為此,父親他們連被調整為團警衛通信連,在原有的通信任務基礎上,又加上了警衛任務,因為連隊的性質決定我們必須和團部一起跟隨野司機關行動,在確保司直機關安全的同時,隨時準備執行上級交給他們連的通信任務。

這時,連裏傳達了上級精神。

眼看全國就要解放了,現在麵臨的問題是解放的城市越來越多,城市規模越來越大,每解放一個城市,都要成立軍管會,留下大批部隊幹部擔負城市的安全保衛、生產管理等職能,而部隊還要打仗,因此到處都缺幹部。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必須加快培養部隊各級指揮員、尤其是營以下初級指揮員的培養步伐,這也是父親他們教導師的重要任務。同時,考慮到野司機關老警衛員、老通信員多,這些戰士都是從基層連隊層層選拔上來,經過嚴格審查和考驗,而且長期在機關和首長身邊工作,耳濡目染,能夠更快進入指揮員角色。為此,要從部隊的老警衛戰士、老通信戰士中提拔一批幹部,要求必須是長期在警衛首長和機關工作崗位上的,或長期在機關擔任通信任務的機要通信員,而且曾在戰鬥部隊鍛煉過,有立功受獎表現的黨員中選拔。

考慮到父親他們一團其前身就是從新四軍開始一直是軍部和野司機關的特務團,曆經山東野戰軍、華東野戰軍、第三野戰軍,團裏多次受命參加大的戰役,尤其是像棗莊戰役、濟南戰役等重大戰役,部隊戰鬥骨幹多,老兵多,因此,他們團是這次提拔幹部的重點。

消息傳來,大家都很興奮,紛紛按照條件對照自己。針對這種情況,連裏及時組織大家認真學習上級指示精神,學習黨中央、毛主席關於當前形勢任務的文件、講話精神,統一思想,正確對待個人升遷等問題。

按照上級的擬提拔範圍和條件要求,父親完全符合,這一點他自己心裏很清楚,許多戰友也感到父親很有希望。然而在經曆了這麼多戰鬥的洗禮,參加了那麼多戰鬥和戰役,無數次親眼見證和目睹了烈士們英勇獻身壯舉後的今天,父親的心情卻顯得格外平靜,和他們相比,自己這些活著的人是多麼渺小,個人的榮辱又算得了什麼,因此,父親的心中十分淡然。

連裏也看到了父親的心態平和,感到十分高興,指導員程士發多次找父親談心,要他繼續保持這種良好的心態,把主要精力放到工作和訓練上,要相信上級和組織上能夠正確處理好這些事情。

已經當上副連長的老班長左延昌也打來電話,鼓勵父親好好幹,要經得起組織的考驗,他還和父親約好,爭取一起到教導隊去學習。

在整訓期間,上級要求全體官兵認真學習毛主席的《將革命進行到底》和中央政治局會議通過的《目前形勢和黨在一九四九年的任務》,部隊廣泛展開新解放區政策、城市政策的學習,進行紀律教育。

開始,許多戰士、包括相當一部分幹部對於渡江作戰都有顧慮,擔心我軍的小木船根本打不過國民黨軍的鐵甲軍艦,更抵擋不住敵軍強大炮火和飛機的狂轟亂炸。而且,當時我三野部隊中有很多來自北方的幹部戰士,他們對水有著一種天然的恐懼感,何況是被稱之為天塹的長江。

針對這些思想和情況,各部隊從加強思想政治工作著手,引導廣大指戰員回顧自解放戰爭開始以來我軍走過的光榮曆程,尤其是經過淮海、遼沈、平津三大戰役後,消滅了國民黨軍隊的主力,動搖了國民黨反動統治的根基,使得他們在軍事上、政治上、經濟上都巳處於瀕臨總崩潰的境地。

通過鮮活的例子,向全體幹部戰士講清了我軍從小到大,以劣式裝備打敗了武器精良的國民黨軍的道理,從而樹立了敢打必勝的信念,認清國民黨假和談真備戰的反動本質。

與此同時,部隊還根據濮陽整訓的經驗,組織開展憶苦訴苦活動,激發幹部戰士對國民黨反動派的無比仇恨,這也是我軍每逢大戰動員前的必備活動。

各部隊還走訪駐地群眾,讓指戰員們親眼感受解放區人民群眾翻身做主的新麵貌,極大地鼓舞了全軍官兵的鬥誌,提高了思想覺悟,“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部隊經過整編整訓後,全軍上下精神麵貌煥然一新,士氣高昂,整體戰鬥力有了很大提高,機動性更強,更加凸顯了大兵團作戰的能力,保證了我軍渡江作戰準備工作的落實,為我軍渡江南下打下堅實的思想基礎。

二月下旬,陳毅、粟裕、譚震林、張震等三野首長聯名向我第三野戰軍各兵團和全體指戰員下達了渡江戰役戰略部署和《京滬杭戰役預備命令》,三野政治部、後勤部也分別下發了《向江南大進軍的政治工作指示》和《關於京滬杭戰役後勤工作的通知》。隨後,部隊立即全麵轉入緊張的渡江戰役的各項準備工作中去,向長江沿岸地帶集結,雄獅百萬屯兵江邊,等待千帆進發競風流的偉大時刻的到來。

長江邊上練兵忙

在我軍完成了整編整訓後,中央軍委向我人民解放軍第二、第三野戰軍和中原軍區、華東軍區所屬部隊下達了向長江以南進軍的命令,命令由劉伯承、陳毅、鄧小平、粟裕、譚震林組成軍委總前委,鄧小平為書記,統一指揮我軍百萬參戰大軍,準備在5月汛期到來之前發起渡江戰役,消滅國民黨軍湯恩伯兵團,奪取國民黨政府的政治經濟中心南京、上海以及江蘇、安徽、浙江省廣大地區。

軍委總前委製定了《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決定由第二、第三野戰軍組成東、中、西三個突擊集團,采取加大正麵突擊麵、實施重點打擊、多路並舉突破的打法,首先集中精力消滅長江沿岸敵人的防禦,然後分路向南進發,最後奪取南京、上海、杭州等大城市,徹底摧毀國民黨統治的政治、經濟中心。

父親所在的第三野戰軍和其他兄弟部隊根據中央軍委和總前委的命令,迅速向長江北岸我軍控製的沿岸集結,開始了渡江戰役的各項準備工作,積極展開軍事練兵活動。

一九四九年三月下旬,鄧小平、陳毅、粟裕、譚震林等率渡江戰役總前委、華東局、華東軍區前方機關和三野司令部由徐州進駐到安徽省蚌埠市郊區孫家圩子村,進行渡江戰役前的最後準備,我們教導師也隨野司機關一起到達蚌埠郊外駐紮,我團的任務仍以警衛司令部機關為主要任務,同時,和其他部隊一樣,利用一切空餘時間進行水上訓練。

一抵江邊,各部隊就根據軍委總前委和野司的指示,在沿江湖泊中開始進行渡江戰術技術訓練。各級幹部戰士,晝夜輪流到江邊觀察敵情,了解地形與水情,研究渡江戰術,還向當地的水利管理人員了解水情、風向和航線等情況。

各部隊紛紛利用內河、湖泊和長江北岸江麵抓緊進行水上練兵,掀起了水上大練兵的熱潮,其中的當務之急是盡快教會廣大官兵學會遊泳、熟悉並掌握漲、落潮、風向、水流等水文常識,學會船在行駛中使用各種武器、射擊、落水後武裝泅渡、搶灘登陸等基本作戰技能。針對官兵中北方人較多、怕水的現狀,部隊把父親這些從小生長在江河湖海邊的江南戰士組織起來,擔任教員,主要負責教會大家遊泳和熟悉水性。按陳毅司令員的要求,"把北方人變成了南方人,把陸軍變成了水軍,把浩浩蕩蕩的長江變成了平陽大道"!

這時候,父親的優勢又一次體現出來了。開始,他隻是負責教我們連的官兵,但不久,團裏點名要父親去團部報到,參加由團裏臨時組成的教練員隊,根據需要,安排到各連隊去教練,還要跟隨團首長下連隊檢查訓練情況。

聽指導員講,之所以選中他,除了因為他從小生長在洪澤湖邊、在遊擊隊時曾在洪澤湖上打過遊擊等原因外,還有在沙土集戰役中曾被選中擔任華野首長渡黃河的武裝泅渡護衛隊員的經曆。

在訓練的時候,廣大官兵群策群力,就地取材製作了各種各樣的簡易救生器材,有用葫蘆製作的,有用杉木製作的,形狀各異,隻要能在水裏浮起來就行。

在抓緊進行水上訓練的同時,我軍想盡一切辦法進行船隻籌集工作,這是我軍渡江作戰的首要工作,沒有船一切都無從談起。

敵人從江北向南逃跑時,將沿江北岸船隻基本上都破壞或劫走,企圖以此來阻止我強大的人民解放軍渡江作戰。各部隊在當地政府協助下,積極向人民群眾宣傳動員,講清我軍渡江作戰、解放全中國的偉大意義。

當地百姓一聽到我解放大軍要渡江,打到蔣介石的老巢南京去,便紛紛表示要以實際行動響應我軍號召,他們主動把沉到河底的船隻打撈上來,迅速修補後駕船搖櫓到我軍部隊報到,解決了我軍急需的船體訓練和船工的大問題,還有的幹脆帶領眾鄉日夜不停為我軍趕製新木船。

解決了船隻、水手和戰士遊泳等問題後,接下來部隊就充分利用內湖、江邊等適宜地區日夜展開了緊張訓練。雖然父親他們師不是一線作戰部隊,但上級也要求他們和其他部隊一樣做好渡江作戰需要的各種訓練和準備。

根據上級訓練安排,部隊的訓練主要進行登船、下船的隊形動作、水上射擊以及搖櫓、劃槳、掌舵、用帆等行船方法的練習。還包括以保護首長和指揮船的戰術掩護、布陣,遇到敵機或敵艦襲擊時如何展開各船之間的協同、有效銜接、登陸後部隊如何迅速布置警戒線等屬於他們團特殊任務的針對性訓練。

父親他們的訓練白天主要以內湖為主,夜間他們悄悄將船運到江邊趁著夜色展開有針對性的訓練,他們一般都是將船航行到江的三分之一處就返回,因為一旦敵人的炮火打來這裏的屬於安全距離,有利保護自己。

開始,每次夜間進行長江訓練父親他們都按實戰要求帶足武器裝備,以防敵人發現後對我軍進行炮火襲擊。終於,在父親他們夜訓的第三天被敵人的觀察哨發現了,敵軍以為要進行小規模偷渡,於是一輪急促的炮火呼嘯向父親他們襲來,而父親他們則按照預定撤退方案馬上掉頭返回。第二天晚上,他們還出航訓練,隻是把時間進行了調整,當敵人發現後,未等敵人開炮,他們已經原路返回。就這樣,父親他們堅持每天夜裏都開展夜訓,通過不斷變化時間同敵人捉迷藏。後來,部隊幹脆大白天也出航訓練,或一大早,或中午、或下午,搞得敵人暈頭轉向,摸不透我軍究竟要幹嘛,日子一長,敵人也麻木了,有時象征性的打幾發炮彈交交差,有時幹脆連炮都懶得打了,他們鬧不清我軍究竟什麼時候是真的渡江作戰,一直緊繃的神經就要崩潰了。

在抓緊訓練的同時,上級還組織部隊官兵學習黨的七屆二中全會精神,深入進行形勢、政策和紀律教育,重點學習新頒發的《入城三大公約十項守則》命令,要求全軍指戰員人人了解、個個熟記、切實遵行,為進入南京、上海、杭州等大中城市作好思想準備,這一切都使父親他們預感到渡江戰役即將打響。

正在此時,師裏下達了一批提幹命令,這其中就有父親的名字,連裏召開大會,連長傳達了上級命令,父親被任命為警通連二排排長,當戰友們紛紛向父親表示祝賀時,他卻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父親知道自己還有很多缺點和不足,自己能有今天,和那些犧牲的烈士們相比,自己是多麼幸福啊。

指導員程士發也找父親談心,他笑著對父親說:“感覺怎麼樣?我的二排長。”

“別別,指導員,我還不習慣,你還是叫我名字吧,”父親趕忙擺手道。

“你必須盡快適應新的崗位,當排長比當班長責任要大得多,考慮問題的角度也大不一樣,團裏為什麼要在渡江戰役前任命一批幹部,它的意義在哪裏你想過嗎?”

望著指導員一臉凝重的表情,品味著指導員話裏的分量,父親真真切切體會到了“責任”二字的含義,父親真誠地對指導員說:“指導員,你要多幫助我。”

指導員拍了拍父親的肩膀說:“你一直在總部機關和首長身邊當警衛戰士,見多識廣,遇到事情好好想想,要冷靜,我和連長都對你很有信心。”

父親又給老班長左延昌打了電話,請他幫我出出主意,傳授一下當好排長的心得體會。老班長在電話裏隻告訴父親要相信自己,把戰士當親兄弟。

晚上,父親一個人來到江邊,掏出特意買的香煙,麵對江對岸,一字排開插上五支煙,因為有對岸敵人觀察哨,不能點煙,父親就對著它們一一講到:“施國強、王立崗、楊勤軒、孫道富、張兆庭,我的好戰友、好兄弟,你們還好嗎?我們馬上就要打渡江戰役了,全國就要解放了,不怕你們笑話,我現在是排長了,為了你們,我一定要好好幹,幹出個樣子來,絕不給你們丟臉,請你們放心。”

雄獅百萬越天塹

長江是我國的第一大江,其下遊江麵最寬處達十餘公裏,曆來被稱為天塹。而今,我人民解放軍就要發起渡江戰役,盡管蔣介石處心積慮加緊部署長江防線,從湖北宜昌到上海的長江口的1800餘公裏的長江沿線部署了115個師約70萬人的兵力,企圖依托長江天險阻止我人民解放軍渡江南進的步伐,而經過與國民黨軍兩年多的作戰,如今我軍已經由一百二十多萬人增加到四百多萬,而且部隊的戰鬥力和士氣都空前強盛,所有參戰指戰員都有必勝的勇氣和信心。

戰役開始前,我三野代司令員、代政委粟裕和參謀長張震就率三野率領指揮機關,在父親他們教導師的全程護衛下,於四月初從安徽蚌埠出發,冒著綿綿春雨向東疾進,於四月五日到達江蘇泰州以南的白馬廟,全力投入戰役前的各項準備工作。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國民黨南京政府代表不接受毛主席提出的和平談判的八項條件,拒絕在《國內和平協定》上簽字,和平解放的最後一絲曙光被熄滅。

四月二十一日,毛澤東主席、朱德總司令發布《向全國進軍的命令》,早已整裝待發的我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立即以雷霆萬鈞、排山倒海之勢,在東起江陰、西至湖口的500公裏長江沿線,揚帆起航,全麵出擊,發起了舉世矚目的渡江戰役。

參加這次作戰的有第二野戰軍、第三野戰軍和第四野戰軍一部及中原軍區、華東軍區部隊共一百二十萬人。

戰役開始後,粟老總和張參謀長統率三野第七、第九、第八、第十共計四個兵團主力部隊,在江蘇如皋城西南的張黃港至安徽蕪湖的裕溪口段全線指揮渡江作戰,其中七、九兵團由三野副政委譚震林指揮,被統稱為中集團,粟司令和張參謀長親自指揮八、十兵團,為東集團。四月二十日晚八時許,我三野譚震林副政委率中集團,在安徽蕪湖、銅陵段率先渡江,將國民黨長江防線攔腰斬斷,策應東、西兩路強渡。二十一日夜晚粟司令員和張參謀長率東集團在三江營至張黃港段,同時對敵發起強大的突擊。

我第八兵團第三十四、第三十五兩軍,於二十三日晨占領鎮江和浦口、浦鎮.當晚占領了國民黨政府的首都——南京。國民黨殘留在南京的部分政府機構,在李宗仁率領下,倉皇撤向廣州。

就在此時,中央軍委一道急電打破了原來的計劃。

軍委急電野司首長,考慮到全國解放即在,急令由三野立即著手組建人民海軍,暫定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軍區海軍。三野首長經過慎重考慮,決定就近將父親他們教導師師部及下屬第三團,連同野司偵察營及蘇北海防縱隊一並編入海軍。而父親他們一團從新四軍起就是軍部特務團,一直擔負警衛指揮機關和首長的重任,因此,粟司令員不舍得放。於是,父親他們教導師師長馮文華,副政委汪大漠、參謀長孫公飛等師首長率師部機關和教導三團懷著依依不舍之情加入了新中國我人民海軍,成為人民海軍的開拓者和奠基者。

重新組建的教導師由政委盧富貴兼任師長,粟司令員考慮到南京已經解放,中央軍委渡江總前委鄧小平、陳毅、劉伯承等首長將要進入南京。決定派父親他們一團這支老警衛部隊立即啟程,趕赴南京,提前為總前委首長做好防務準備,迎接總前委首長。或許在粟老總心中,隻有交給自己的老部下,他才放心,而事無巨細正是粟老總的一貫作風。

父親他們乘火車趕到南京浦口,在那裏乘運送小火車的大鐵駁渡江,到達南京下關碼頭後,馬不停蹄趕往下關火車站,想乘火車進入南京城再步行至總統府。

然而一到火車站眼前的景象讓大家都驚呆了。前方數百米處的下關火車站已經是一片廢墟,到處都是殘牆斷壁,高大的鋼筋水泥柱依然聳立在一片硝煙中。從現場被炸的痕跡可以感覺到,這是剛剛被炸掉的,顯然是國民黨軍在撤離中炸毀的。

望著滿眼的瘡痍,所有在場的官兵心裏都非常氣憤,一位帶著蘇北口語的戰士大聲罵道:“媽的,逃跑前還不忘記炸掉火車站,真不是東西。”

戰士的話引起了共鳴,許多戰士也都議論紛紛,父親頗有好感地望了望和自己一樣鄉音的戰士,微微一笑。指導員發話了:“都別說了,原地警戒,保持警惕。”

這時團部通信員跑步過來對連長程士發說:“團長要求你連掩護團部立即通過這裏,盡快抵達總統府。”

程連長一聽立即對全連一揮手說:“快!掩護團部機關快速通過這裏。”

話音未落,忽然前方傳來陣陣急促的槍聲,全連人都一驚,馬上就近進行隱蔽。連長回頭對父親說:“二排長,立即帶一個班到前麵槍聲處打探情況,看看是怎麼回事,馬上回來報告,要快!”父親大聲應答:“是!”,轉身對五班說:“五班,跟我走。”

說老實話,父親長期在五班,對五班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因此想也沒想就指定五班和自己一起行動。

當父親帶領五班貓腰趕到事發地時,隻見我軍的一支部隊正依托建築物和敵人留存的防禦掩體,與隱匿在殘牆斷壁和各種物體後麵的一股敵人進行激烈交戰。父親帶領五班到達後向部隊指揮員作了自我介紹,並告訴他們團是奉粟司令員之命,前往南京城,目的地是總統府,迎接總前委首長。

指揮員告訴父親,他們是三十五軍的,本來是想在車站一帶布防,保衛車站的,可不曾想還未到這裏,車站已經被敵人炸毀。他們剛接到軍首長命令,知道父親他們團來的目的,鑒於車站被炸的事實,估計到殘存的敵人一定還不少,特意要求他們留下接應。沒想到還沒有展開布防就遭到一夥敵軍的突然襲擊,估計應該是那夥炸毀車站的國民黨軍,他們已經迅速向軍部首長報告了這裏的緊急情況,要求派人增援,沒想到父親他們來的這麼快。

聽完情況後,父親從對方的槍聲中判斷敵人約有一個多連的兵力,但他們占據了有利地形,一時我軍還很難占到他們的便宜,必須集中優勢兵力,迅速殲滅這夥頑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