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華天寶·博物館卷(1 / 3)

物華天寶·博物館卷

第一章:摶土為陶,文明肇始

陶器燒製技術的發明,是人類文明發展的重要標誌,也是人類製造技術史上的重大突破。因為燒製陶器是人類最早借助火把一種物質變成了另一種物質的偉大創造,它通過化學變化使一種鬆軟的粘土變成了器型多樣、堅硬的陶器。陶器的發明,使人類可以把穀物、肉食放在陶器內煮熟吃,利於健康,便於保存水和食物,以便短缺時使用,極大地方便了自己,增加了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具的種類,如陶紡輪、刀和各種生活用具,提高和加強了人們改造自然的能力。《太平禦覽》引《周書》雲:“神農耕而作陶。”說明陶器的發明與農業有密切關係。甘肅位於黃河中上遊流域,東部為黃河、涇、渭河流域的黃土高原河穀地帶,鄰接關中平原,宜於生息耕作,很早就出現了人類的農業文明,是中華黃河文明的發祥地。考古資料表明,從8000年前的秦安大地灣文化起,甘肅先民即已發明燒陶工藝,並燒製出全國最早的彩陶,成為中國彩陶的故鄉。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彩陶之一。奔騰不息的黃河、雄渾肥沃的黃土高原孕育了豐富發達的史前文化。甘肅彩陶在新石器時代早期發端,終結於青銅時代晚期,曆經5000多年的漫長歲月,可謂源遠流長,是中國彩陶延續時間最長的地區。甘肅先民以精湛的技藝製作出一大批璀璨奪目的藝術珍品,也為中國美術史譜寫了輝煌的篇章。

彩陶的初始期種類單純,絕大多數為三足或圜底的缽形器。其紋飾簡單,僅在口沿內外繪一周紫紅色的條帶紋,表現出彩陶的原始性。大約7000年以前,隨著農業的發展,彩陶步入了繁榮期。仰韶文化彩陶以黑彩為主,十分醒目。不僅器類增多,而且紋飾圖案多種多樣。早期構圖元素多為圓點、直線、三角等,常見紋飾有寬帶紋、三角紋、魚紋

等,風格古樸,圖案簡約。中期構圖以弧線為主,線條流暢柔美,圖案華麗精巧。常見紋飾有弧形三角紋、迴旋勾連紋、花瓣紋等,表現出生機盎然、欣欣向榮的景象。隨後的仰韶文化、馬家窯文化時期,彩陶工藝有了進一步發展。特別是馬家窯文化,彩陶數量多,彩繪部分多,紋飾繁縟多變而又有格律,線條流暢,形像準確,造型精美,表明彩繪技術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水平,把中國史前的彩陶藝術推向了一個更加多姿多彩的頂峰。走進甘肅各地的博物館,猶如走進了一個琳琅滿目、色彩斑瀾的藝術世界,使人流連忘返。

馬家窯文化主要分布於甘肅中部的黃河、湟水流域以及河西走廊一帶,距今約5000年~4000年。這是甘肅彩陶的鼎盛階段,通常分為馬家窯、半山、馬廠三個持續發展的時期,或稱類型。彩陶器類和數量明顯增多,一般占陶器總數的30%以上,個別遺址達90%;紋飾繁縟而精細,風格絢麗而典雅,藝術表現力和感染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馬家窯期彩陶多為橙黃陶,施以濃墨般的黑彩,有時輔以少量白彩。大麵積、通體以及內壁彩繪十分盛行。紋飾以水波紋、漩渦紋最為多見,還有網格紋、平行線紋、同心圓紋等。以河流百川為大多數圖案描繪的主體,成為這一時期紋飾的突出特點。半山期彩陶大量使用紅黑兩色,最為常見而極富特點的花紋母題是黑色鋸齒紋帶和紅色條帶相伴相依,勾畫出四大漩渦或圓圈紋、葫蘆網格紋、多層水波紋等圖案,然後在主題圖案中再填充輔助圖案,形成多層次彩繪的裝飾手法。此時的彩陶精品多為大型甕、壺、罐等,器型渾圓飽滿,圖案富麗堂皇,紋飾疏密得當,色彩賞心悅目,是甘肅彩陶藝術的代表作。馬廠期彩陶又回歸到單色黑彩,紅彩逐漸減少乃至棄而不用。器類較前複雜多樣,紋飾圖案多有創新。代表性紋飾有四大圓圈紋、神人紋、回形紋、折帶紋、“”字形紋以及網格紋等,形成了剛健莊重的特點。此時,貧富分化漸趨嚴重,彩陶成為財富和權力的象征,進入青銅時代,我國其他地區彩陶大多銷聲匿跡,而甘肅彩陶卻一枝獨秀,相繼出現了齊家、四壩、辛店、沙井等含有彩陶的文化,為甘肅青銅文化增添了獨特的魅力。

齊家文化遍布甘肅各地,距今約4200年~3700年。彩陶數量較少,以紅彩折線紋為主。四壩文化分布於河西走廊的中西部,距今約3900年~3400年。玉門火燒溝遺址的彩陶數量占陶器總數的50%以上。彩陶以夾砂陶為主,大多為黑彩,有一定數量的紅彩,盛行紫紅色陶衣。紋飾主要有三角紋、條帶紋、折線紋、網格紋等,還有犬、蜥蜴等動物紋樣,表現出草原戈壁的環境特點。辛店文化主要分布於甘肅中部,距今約3400年~2800年。其代表性彩陶紋飾為極似羊角的雙勾紋,還有條帶紋、回形紋、“S”形紋、渦形紋等,以及犬、鹿、鳥等動物紋樣,反映出當時畜牧業的繁榮景象。沙井文化分布於騰格裏沙漠的西部、西南部邊緣地帶,距今約3000年~2500年前後,是一支以畜牧業為主的青銅文化。彩陶均為紅彩,紋飾有三角紋、折帶紋、菱形紋、網格紋和昂首飛行的鳥紋等。

陶塑是古代藝術中一個重要的門類。伴隨人類的成長和自身意識的覺醒,開始出現人體形象的陶塑作品。彩陶問世之後,陶塑和彩陶的結合造就出許多生動有趣的藝術傑作,如大地灣的人頭形器口彩陶瓶、臨夏的彩繪人頭像、玉門火燒溝的彩繪人像,栩栩如生,別具一格。

甘肅各地的漢晉墓經常出土陶製的樓院、房舍、水井以及灶台、陶馬的模型;還出土彩繪灰陶盆、鎮墓罐等,再現了墓主人生前的生活景況。其中武威雷台出土的陶樓院,保存完整,結構複雜,是此類陶器的典型代表。

唐三彩是一種低溫鉛釉陶,各種釉料熔化擴散流淌,彼此之間浸潤交融,形成色彩斑斕、絢麗華美的效果,具有高雅、晶瑩的藝術魅力。甘肅東部地區鄰近唐王朝的中心統治區域,又地處絲綢之路,屢有高大精美的唐三彩和色彩斑斕的彩繪陶俑出土。2001年,慶城縣發現一座開元十八年的唐墓,出土了一批造型優美、彩繪華麗的陶俑;1965年,秦安縣葉家堡一座唐景龍年間的墓中出土了三彩及彩繪陶俑近50件,計有天王俑、鎮墓獸、文官武士俑、牽馬俑、牽駝俑、騎馬俑、立俑以及彩繪陶牛、駱駝等。其中三彩天王俑、鎮墓獸威武高大,均為唐三彩中的極品。出土的陶俑大致分為幾類:一是神怪類的天王俑和鎮墓獸;另一類為儀仗俑,包括各種人物俑,如騎馬俑、男女立俑;第三類是僮仆俑,包括侍吏俑、伎樂俑等。其中的女俑形態優美,高髻寬衣,豐腴健康,反映了當時人們的審美意識。絲綢之路是連接古代中西交通的大通道。出土的三彩鳳首壺、陶駱駝、陶馬大多伴有形態各異的胡人俑,一方麵反映了中外文化交流和貿易活動的繁榮,另一方麵也反映了唐代的開放政策以及大國的胸懷。唐代經濟空前繁榮,生活風尚奢侈浮華,厚葬習俗是陶俑大量出現的一個重要原因。唐三彩的大量發現,是研究唐代社會政治、經濟、文化、藝術的絕佳實物資料。

條帶紋三足缽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發明陶器的國家之一。據考古發現資料來看,1974年在江蘇溧水縣神仙洞洞穴遺址發現了一塊長2.5厘米、寬1.8厘米、厚0.5厘米的陶片和一顆更小的陶粒,經化驗分析距今約11200年(±1000年),這是在中國發現的最早的陶片,這說明中國陶器的發明至少已有10000多年的曆史。發現於渭河流域的甘肅省秦安縣大地灣遺址,是迄今為止我國所發現的新石器遺址中起源時間較早的一個遺址。在大地灣一期遺址的考古發掘中,發現了比仰韶文化年代更早的文化遺存,命名為大地灣文化。大地灣文化的碳素測定年代為公元前5850年~前5400年,比仰韶文化半坡類型的年代要早1000年左右。

新石器時代的人們已經在生活中廣泛使用了陶器。他們在燒製陶器的過程中,經過數千年的實踐和摸索,逐漸認識到了天然礦物顏料的特性,並把這些天然顏料運用於陶器燒製過程中,來展示他們對美的渴望與追求,彩陶便應運而生。在中國各區域的新石器時代的彩陶中,以黃河流域的彩陶最發達,是彩陶最早產生的地區。距今約8000年前後,以甘肅秦安大地灣為代表的渭河流域先民,最早掌握了在陶器上燒製彩色紋樣的技術,並成功生產出了我國第一批彩陶,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彩陶之一。甘肅秦安大地灣遺址209號墓出土的條帶紋三足缽就是傑出的代表作。

條帶紋三足缽由夾細砂陶製成,敞口弧腹,底附三足,造型獨特。口徑27.5厘米,高12厘米。中下腹飾整齊的交錯繩紋。口沿內外均飾紫紅色條帶,沿外彩帶寬約2.7~3厘米,沿內彩帶寬約0.5厘米。紋飾簡潔,這是我國迄今為止考古發現中時代最早的彩陶。此器物是一件隨葬品,出土時已破碎,後經粘對複原。缽作為一種盛食器,與人們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由於長期使用,口沿外部分彩繪已脫落。

渭河作為黃河最長的支流,位於黃土高原西南麓,橫貫甘肅東部和關中平原。渭河兩岸肥沃的衝積土不僅為農耕提供了優質的土壤,也為當地居民製作陶器提供了細膩純淨的陶土。中國最早的彩陶就在渭河一帶產生,開始了彩陶的初創期。出土的彩陶,據測定為7800年以前的產品,與位於西亞美索不達米亞北部底格裏斯河和幼發拉底河流域的哈蘇納遺址出土的哈蘇納文化彩陶時間相近,為世界上最早含有彩陶的古文化之一。因此大地灣文化的彩陶是中國迄今發現的最早的彩陶,把我國的彩陶史提前了將近1000年。大地灣文化彩陶的發現,為解決中國彩陶起源的問題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

彩陶是大地灣文化的標誌性特征之一。大地灣文化的彩陶陶坯是用分層敷積法製成,陶質酥鬆。胎心為夾有均勻細砂的泥料,器表用較細的不含砂的泥料通體敷成。陶器有了這種較細而潤滑的表麵,為在上麵繪製花紋提供了良好的基礎。飾彩的陶器主要為缽形器,還有少量的圈

足器。它們有的出土於房址或灰坑中,有的作為隨葬器物出土於墓葬。彩陶紋樣十分簡單,紋飾以交叉繩紋最為常見,部分缽形器物在口沿外繪一圈紅色寬帶紋,口沿內繪一圈紅色窄帶紋,表現出彩陶的原始性,條帶紋三足缽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這種原始性是由當時人類處於原始的思維和藝術水平決定的。它們盡管遠不及仰韶彩陶那樣絢麗多姿,但是它畢竟將彩陶引入了人類的生活,將美好的色彩帶到了人間,在藝術史上留下了不朽的篇章。

紅色寬帶紋作為中國彩陶上最早的花紋樣式,猶如曙光中的一抹朝霞,彩陶藝術絢麗奪目的光芒隨之噴薄而出。到了大地灣文化晚期,製陶技術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彩陶陶質為不含砂的細泥紅陶,能流暢地畫出較鮮亮的花紋,彩繪的顏色除紅色以外,還出現了黑色,彩陶文化表現出生機盎然、欣欣向榮的繁榮景象。條帶紋三足缽現藏甘肅省博物館。

變體魚紋卷沿盆

在黃河流域的仰韶文化時期,彩陶藝術逐步走向繁榮階段,出現了許多古樸精美的不同題材的紋樣。其中時代最早、頻繁使用的圖案就是魚紋。在中學曆史教材書及有關中華文明史的專題片中,我們可以觀賞到這一時期的魚紋彩陶盆:在紅色彩陶盆內壁或腹外,用黑色線條勾勒出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的魚兒。更為稱奇的是,還有的將人麵紋與魚紋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亦魚亦人”,會使人們產生無限的遐想。這些魚紋既反映了仰韶先民對魚的崇拜,又寄托著先民們繁衍後代的希望。它不僅具有令人折服的藝術魅力,而且蘊含著深邃的研究價值。魚紋彩陶盆是仰韶文化的代表性器物,也是中國燦爛的史前文化的象征和標誌物之一。

這件變體魚紋卷沿盆,出土於甘肅秦安大地灣遺址1號房址內灶坑附近。口徑51.2厘米,高14.8厘米。細泥紅陶,侈口卷沿,淺腹圜底,黑彩。口沿一周飾條帶紋,上腹一周飾兩條完全圖案化的變體魚紋。整個器物誇張地突出了魚吞噬食物的嘴部。魚頭已變得抽象,隻突出魚嘴的上頜與下頜,魚紋成為上下對稱的紋樣。彩陶大盆的口徑達到50厘米,盆腹上魚紋身子的線描也長達30厘米。飽滿渾圓的紅色盆體,簡練流暢的魚紋線條,濃重的魚紋以及圖案與造型完美的結合,無不顯示出仰韶早期彩陶所達到的令人歎為觀止的藝術成就和畫工高超的藝術水準。這是目前仰韶文化考古中發現的最大的彩陶盆。

魚紋是仰韶文化最常見的彩陶圖案,一直延續使用到仰韶文化中期,時間長達千年之久,而且分布的範圍幾乎包括了整個渭河流域和涇河流域。在距今約7000年~6000年間的渭河一帶,氣候濕潤,雨量充沛,河水深廣,河中魚的數量和種類比較多。《詩經·周頌·臣工之什·潛》記述:“猗與,漆沮!潛有多魚,有鱣有鮪,鰷鯉。”詩中提到的漆水和沮水都是渭河支流。可見當時渭河的魚類是很繁盛的。生活在渭河流域的氏族居民對魚類情有獨鍾,魚紋成為各氏族共同推崇的紋樣,在彩陶中繪製它應在情理之中的。此外,魚還是仰韶先民的圖騰。仰韶早期的先民把這些寫實或圖案化、線條化的魚紋,魚有單體、雙體、複體、變形體、或者魚群作為彩陶的題材,以示其對魚的崇拜之意。後來,他們將這種圖騰崇拜人格化,使其成為氏族的族徽、氏族的旗幟,稱之為“亦人亦魚”。西安半坡出土的人麵魚紋彩陶盆,就真實再現了當時先民“寓人於魚”的圖騰崇拜。

渭河流域的仰韶文化遺址出土了大量的魚紋彩陶,其中以秦安大地灣最為豐富。該遺址出土完整和可複原的魚紋盆達30餘件,還有千片以上的魚紋殘片。這些魚紋數據構成了完整的從早期到晚期的發展演變序列。從器型看,魚紋由最初描繪在疊唇盆上,後又轉為卷沿盆;而且越遲的卷沿盆,口沿越卷,器體愈大,腹部越淺。從紋飾演變看,魚紋的發展變化總體趨勢是不斷地簡化,自然形態的魚紋經概括和取舍逐漸凝練為固定化的圖案,表現手法由寫意逐漸取代了寫實的風格。早期的魚紋,大多為單獨紋樣,形象寫實。經過長期繪製魚紋,魚的畫法逐漸程式化,造型愈來愈規整,魚的各部分被簡練概括成幾何形。到了後來,彩陶上出現了愈來愈多的魚的變體紋樣。魚紋頭部的變形程度最大,著意誇張吞噬食物的嘴部,上頜和下頜拉開,魚頭外廓也相應變長。整個魚紋也變得細長,成為弧條紋統一造型的上下對稱的紋樣。這件變體魚紋卷沿盆就是其中之精品。這些變體魚紋,不以真實描繪魚的形象為目的,而是作為載體,通過它來表示一定的含意,能夠讓氏族成員意會就行了。因此,以任何變體形式出現的魚紋,都能被所在部族的所有成員認同,成為氏族共同體的標誌性徽紋。隻要我們掌握了魚紋紋飾特征和變化規律,就可以判斷出出土遺物比較準確的時代,成為考古學研究中分期斷代的一把標尺。變體魚紋卷沿盆現藏甘肅省博物館。

人頭形器口彩陶瓶

在人類對審美具有一定高度的認識開始,雕塑藝術在古代的文明中,就起著不可磨滅的功用價值。在原始人類生活過的一些古代遺跡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些殘存的壁畫與雕刻藝術的斷片。舊石器晚期,中國的古代雕塑已經具有初步的雛型,其藝術所構成的美的韻味已經趨向成熟,中國古代先民們在製作生產工具如石刀、石斧、錘、鏟、箭鏃等運用造型的意義上,其性質已接近雕刻藝術的製作,這說明我們的祖先對於美的意識並不僅限於實用,已經跟裝飾連接起來。

在新石器早期,陶器的出現使得這個時期雕塑藝術有了很大的發展。我們可以通過殘存的實物映證出,當時中華民族的祖先在陶器製作上,把先民們的宗教觀、鬼神觀、生死觀與生活觀等,甚至當時的典章製度、禮儀規範和他們的人情風俗等觀念,都在小件陶器製品上淋漓盡致地展示出來。特別是到了新石器中晚期,陶塑藝術趨於成熟。先民們在製作陶器時,攝取人或動物的形式,加之想象製作出了許多生動的形象,使陶器成為既有實用價值,又是供人欣賞的藝術品。從藝術本身來說,他們已完全掌握了藝術美的形式規律和技巧。在運用誇張、強調、象征等手法上都有著很強的表現力,並且創造了許多傳神並富有感染力的雕塑形象。

在出土的仰韶文化早期的人頭雕塑中,最為精彩的要屬1973年甘肅秦安大地灣出土的人頭形器口彩陶瓶。這件彩陶瓶高31.8厘米,口徑4.5厘米,底徑6.8厘米。為細泥紅陶質地,圓鼓腹,平底。腹部以上施以淡淡的陶衣。器口為圓雕頭像,短發齊額,五官端正,挺鼻小嘴,麵龐秀麗。鼻子、眼睛、嘴皆為鏤空,雙耳各有一小穿孔,可以垂飾物。五官鏤空造成的深色陰影,成為頭像富有表現力的因素。瓶體的彩繪紋飾從上到下分三層大體相同的黑彩圖案,主題花紋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由兩個弧邊三角紋對接組成圓圈,內填充垂弧紋和弧線;另一部分以斜直線、側弧及凹邊三角紋組成。這件距今5000餘年的人頭瓶,塑造了一位端莊、典雅、古樸、大方的美女形象,體現了遠古先民源於現實又超越現實的藝術表現手法,把人頭與葫蘆瓶巧妙地結合在一起,情趣生動,不愧為雕塑之精品。這是大地灣仰韶彩陶的代表作,也是我國史前時期集彩陶、雕塑、造型於一身的傑出藝術作品。

在大地灣遺址出土的上千件陶器中,塑有人像的彩陶瓶僅此一件,這說明該器物也許和原始宗教祖先崇拜有關,或是母係氏族崇拜的“祖先神”。如果說這一陶瓶形象可能是母係氏族社會的崇拜標誌,那麼它瓶身圖案的韻律節奏及對稱均衡的形式美,不僅顯示出人們物質生產發展到一定水平,而且也濃縮了大地灣先民的審美意識及其他豐富的社會曆史內涵。

從製作手法上看,這件彩陶瓶上的圓雕人頭像已運用了雕鏤、貼塑、刻劃等不同的雕塑手法。臉部五官的位置安排得均勻恰當,整體布局和諧完滿,頭像的體、麵的區分和轉折關係明顯,而且著重塑造大的體麵,注意造型的整體感。這種將小的體麵歸納概括在大的體麵上簡練的藝術手法不斷地得到繼承發展,成為我國雕塑藝術傳統的優秀特點。

這種象形陶器,是原始人類在長期的生活觀察和美的創作意識中,結合日常所見而創造出來的尚未脫離實用的原始雕塑製作,它對於後來的青銅器中多見的象形器物,影響是很大的。這件陶器對於人類的麵部塑造,表現得非常生動。雖然形象單純,風格質樸,但都能麵目傳神,並富有雕塑造型的體積感,說明原始時代的雕塑技術以及對於現實中的人的表現已有了一定的基礎,體現著遠古人類對於自身力量的初步認識和藝術再現的能力。這些原始雕塑藝術的製作,如從遠在五六千年以前那種艱難的生活環境以及人類的智慧和手的靈巧程度來衡量,能把觀察感受到的形象,特別是表現人的世界的形象,如實地捏塑出來,不僅說明了原始社會時期人類在雕塑藝術方麵所具有的才能和表現技巧,更說明了我國自古以來,藝術的產生即來源於現實生活這一事實。人頭形器口彩陶瓶現藏甘肅省博物館。

曲腹彩陶盆

1921年首先發現於河南省澠池縣仰韶村並因此而得名的仰韶文化,是中原地區分布十分廣泛的一種新石器文化,它處於渭、汾、洛諸黃河支流彙集的中心,北到河套,南至鄂西北,東及豫東,西達甘肅、青海接壤地帶。

仰韶文化是母係氏族社會繁盛時期的代表,它的一個重要的文化特征就是成熟的彩陶工藝。仰韶文化雖不是最早的彩陶,但將紋飾圖案化,使陶器的實用性和藝術性結合得十分完美,這是仰韶文化先民們偉大的藝術創造。仰韶彩陶經曆了長達2000年持續穩定的發展,其紋飾隨著當時社會生產力發展也處於不斷的發展變化之中。早期的彩陶比較古樸簡潔,而到了中期彩陶藝術則達到了巔峰階段。從出土資料來看,彩陶的數量不僅大為增加,而且紋飾圖案繁複華麗,構思精巧,線條流暢,富於變化,充分展示了仰韶先民揮灑自如的藝術才華,一些重要的彩陶元素被後來的文化所繼承並發揚,躍上了彩陶藝術新的高峰。下麵介紹的兩件彩陶就突出反映了這一時期的彩陶藝術特色,是彩陶中的精品之作。

迴旋勾連紋曲腹盆,甘肅省正寧縣宮家川遺址征集,現藏甘肅省博物館。口徑41.6厘米,高17.1厘米,底徑14.1厘米。細泥橙黃陶,保存完整。敞口寬沿,曲腹平底。上腹部施淺紅色陶衣。黑彩,口沿一周飾條帶紋和三角紋,腹部飾典型的迴旋勾連紋,由弧三角、圓點、弧線以及側弧組成。該器物造型優美,線條柔美灑脫,布局構思精巧,圖案頗具魅力,堪稱仰韶中期彩陶上乘之作。

枝葉紋曲腹盆,甘肅省靜寧縣八裏鄉郭羅村征集,現藏靜寧縣博物館。口徑30.2厘米,高20.2厘米,底徑10.4厘米。細泥紅陶,保存完整。大口斜平沿,上腹微弧,下腹內曲,平底。黑彩,口沿外緣一圈飾條帶紋,上腹飾3組連續圖案,每組由一條豎線、四個小圓點、六條凸弧紋組成,由圓點向左右兩側對稱引出凸弧紋,極似枝繁葉茂的植物圖案。以圓點弧線構成圖案,是這一時期常見的裝飾手法,有時由圓點向上下引出弧線紋,又似一排展翅翱翔的飛鳥。這些彩陶圖案展現出史前時期人和自然和諧相處的場麵。

這兩件彩陶,圖案都集中於上腹部。其彩料選用紅與黑的搭配,因而具有熱情與冷峻的對比。而冷色調的構圖中,又以線條的柔美和布局的對稱,顯出了旋轉與流動的韻律和節奏。色澤、線條與布局的匠心,代表了這一時期彩陶藝術的最高成就。它既不同於早期彩陶完全寫實的風格,也有別於晚期極度抽象符號化的畫風,而是在曲線為主的幾何紋樣中強調連續、開放和律動,在生動的同時透出一絲神秘。這種風格的形成,源於仰韶文化中期社會生活的高度發達與繁榮。

這兩件彩陶的紋飾主要是幾何形花紋。線條以弧線為主,與圓點紋搭配,一改早期彩陶較為呆板的風格,圖案頓時變得生機勃勃,千姿百態,給人以強烈的美感。迴旋勾連紋,是仰韶文化中期的典型紋飾,在盆形器腹部上普遍使用,它的主體紋飾係弧形三角紋,一角被拉長為流暢的弧形線條,另一角卻延伸為長長的弧形彎勾,中間鑲嵌圓點,連續使用,傾斜的擺放位置產生了回旋的美感,使彩陶整體風格變得絢麗多姿。著名考古專家蘇秉琦先生認為這種圖案表現的是花卉,圓點為花蕾,彎曲的勾葉是花瓣。他在闡述中國古文化一係列的連貫發展關係時,曾賦詩曰:“華山玫瑰燕山龍,大青山下斝與甕。汾河灣旁磬和鼓,夏商周及晉文公。”其中“華山玫瑰”指的就是關中一帶仰韶中期包括迴旋勾連紋在內的典型彩陶紋飾。而枝葉紋曲腹盆上的圓點弧形紋,數量不多,但富有特色。由一排圓點向上下或左右引出多組平行弧形紋飾,似一排展翅飛翔的鳥類,有人也稱之為飛鳥紋。

曲腹盆是仰韶文化中期出現的比較典型的器物之一,在這一時期中原地區的遺址中比較常見。它在古代是重要的食具,主要是用來盛貯水和食品的。盆腹的深而曲,除視覺上的美觀外,還具有防止食品或水濺溢的功能。

鯢魚紋平底瓶

遠古時期,中國的黃河流域生活著許多不同氏族的人群,他們結成較大的部落,在文化上互相影響,經濟上也有了一定的交流,但各氏族仍然保持著自己獨特的生活習俗和文化特性,並都有與眾不同的信仰和崇拜。一些被神化或人格化的動物紋樣,成為各部族崇仰的神。在仰韶文化早期彩陶上魚與人麵相結合的紋樣,就是把魚作為人格化的神來崇拜的。在甘肅天水地區一帶仰韶文化晚期的彩陶上,出現了一些獨具魅力的鯢魚紋,特別是出現的鯢魚麵部與人麵部相似的形象,就是被神化的形象而被當時的氏族部落所崇拜。甘肅省甘穀縣西坪遺址出土的仰韶文化晚期鯢魚紋平底瓶,再現了當時先民對鯢魚的崇拜。

鯢魚紋平底瓶,高38.4厘米,口徑7厘米,底徑12厘米。泥質橙黃陶。小口平沿,頸部加飾一條堆紋帶,溜肩,近直腹,平底。兩側有橋形耳。腹飾一鯢魚紋,雙眼圓睜,唇張齒露,長條曲折形身軀,首尾相接,兩側飾爪形紋。從頭部分析,具備人麵特征:麵部被畫成一個圓圈,圓圈中以橫線分出額部和麵部,又以鼻梁為中垂線做十字相交,臉上有兩隻圓圓的大眼晴,呲牙咧嘴,臉下部有用直線繪出的像胡須的紋樣,略顯神秘和猙獰。從形體上看,鯢魚紋頸部畫蛇腹紋,通體作網格紋,上身兩側生出兩隻小胳膊,它又含有龍所具備的有足有鱗、有蛇腹紋,似蛇或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