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清晨,一抹澄光順著閨居的窗格流漏而下。光線孱弱,卻晃得人撥不開眼。
隱隱迷離間,似有青櫻一驚一乍的聲音。
“小姐快別眯著了,上房差人知會您趕緊去大堂,誤了時辰又該得罵了。”
我微微蠕了蠕眼皮,手指輕輕擋在額前,慵慵懶懶道,“又出什麼事兒了?”
青櫻擇了件素白短衫放在床角,“說不好,聽來人說,早朝之後老爺就陰黑著臉,誰問話跟誰急。”
我蹙了蹙眉,心裏有幾分不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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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內,阿瑪麵無表情端坐正中,手持鞭笞,怒火灼灼瞪著雙膝跪地的哥哥。側邊的大娘則手捂胸口,無聲無息抽泣著。
倒是門口倚柱而憩的三娘,一手緊緊箍著費揚古的脖頸,一手沾帕遮麵,眼角劃出一道真真兒的弧線。
剛跨進門檻,三娘嬌滴滴的笑聲就懸空而出,“誒喲喂,瞧瞧我們這大家閨秀,都慣了一家子人為她幹巴巴這兒耗著等著了。”
我習以為常的拂了她一眼,屈腿躬身,“是子衿不諳禮數,惹三娘生氣還請莫怪。”
三娘嘴角揚起一抹孤傲的苞蕾,“我可不敢怪你,怪也隻怪你那死去的額娘,有心生,無心養的。”
我的心咯噔一震,仿佛裂了千萬個口子疼得不行,眼裏熱灼灼的淚沫翻滾流轉。
大娘恰合適宜的幹咳了兩聲,朝三娘遞了個眼色,三娘瞅了眼已沒了任何生氣的阿瑪的臉,默默垂下頭不再作聲。
在府裏,在阿瑪麵前,額娘就是一大禁忌。
良久,阿瑪衝著哥哥才悠悠開口,“你當真,為了佟圖賴的女兒要拋父棄母?”
阿瑪的聲音細細弱弱的,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嚴。
端端正正跪立的哥哥無奈的長長一歎,“兒是去建功立業,掙功奪名,怎麼就成拋父棄母了?”
阿瑪手一揮,桌角的紫砂茶杯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幾縷熱氣時不時鑽冒而出。
“建功立業?說得倒好聽,西北地區氣候萬千,地形險惡,凡去者,十有八九必敗無疑,你這是明著去給我董鄂家丟人敗名的!”
哥哥騰地站起來,眉角青筋隱現,“在您心裏,我就一定會敗嗎?”
“是!”阿瑪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當真猶如利劍削剝了哥哥最後一丁點的自尊。
哥哥無力的癱坐在地,從小到大,他努力習武,深研戰策,為的,也隻是在阿瑪麵前昂首挺胸的證明自己,而如今…
似是切身體會到了他的失望甚至是絕望,我不由歎了口氣。
大娘上前攙住哥哥的腕,一手止不住點著半濕的麵,弱弱道,“都消消氣,聖旨都頒了,再計較這些也是於事無補的。”
阿瑪冷冷拂了眼挫了大半戰氣的哥哥,聲音溫和了不少,“好,功名不功名的咱暫且不論究,你願出征帶兵,我就認你是保家衛國的錚錚男兒,至於那個黃毛丫頭,日後休與她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