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床邊坐著一個白衣男子,笑如春風。似乎早知道她會醒來,他遞過茶水,依舊是溫柔如初,許久不見還不忘跟她開玩笑:“雖是太久沒見到我激動了些,也不至於好端端地去跳橋吧?旁人見了還不知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呢。”夜央一口灌下那茶水,這才定睛看著眼前之人:“你……”“咦,不會是多日不見就把我給忘了吧?還是說,”說著,他伸出溫熱的手撫了撫夜央的額頭:“你這一跳就又把什麼都給忘了?不是說才剛剛看了自己的身世嗎。我倒也就算了,這可苦了外麵那個護了你一路又——”“阿衣?你……昨晚在雨中……那個白衣……”“那已經不是昨晚了,是好幾天前了。是我,當時下著雨,那山路上又沒點光亮,你起來的時候麵上都是泥,幸好我看著你的身形還是認了出你來,隻是追上去的時候就已見到你在那斷橋上了。”似乎是回想起幾天前的雨夜,夜衣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認真道:“我許久都沒有這麼擔心過一個人了,阿央。”夜央聽了這句話,臉有些發燙,手卻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無意識地握著手中的茶杯,眼睛卻看向門口,試探道:“阿衣,昨晚……或者之前的晚上都是你守在我的床邊嗎?”“是啊。”夜衣也自然地收回了手,臉上依舊笑著,可眼睛裏卻有一絲夜央未曾覺察的失落。“那個人是你?”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吃驚,這答案顯然和夜央想得不一樣。夜衣看了她一眼,顯然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什麼是我?”“就是……漓音……”“漓音?什麼漓音?”“……沒什麼。”夜央想了想,覺得昨夜那人不怎麼像是夜衣,那隻手那麼冰冷,反倒像是……正想著,那人卻開門進來了。“你醒了?”他站在門口,遮住了突然湧進來的日光。夜央眯起了眼,隻能看到他單薄的身形輪廓還有透著濕氣的衣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白羽反身迅速地關上了門,卻也不靠近,隻站在門邊,離夜央和夜衣有一段距離。夜央搖了搖頭,直直地看著他倒也不說話,好像看著他就能找到答案一樣。白羽見她這個樣子倒像是鬆了一口氣,清冷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就在他拉開門的一瞬間,夜央開口淡淡道:“……漓音。”“……什麼?”白羽的腳步頓在那裏,緩緩轉過頭來,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漓音。”“不知道。”白羽搖了搖頭,否決了她的懷疑,接著便出去了,留夜衣坐在床邊沉默地看著她。“誒,這不是……啊,現在該改口叫白羽大人了!幸好幸好,這要是記錯了,衣哥哥又要責備我了!”說著,門廊外迎麵走來的正是那雨夜和夜衣共傘而行的女子。隻見她撫了撫胸口,十分誇張地鬆了一口氣。白羽微微側頭瞧了一眼那門內的動靜,轉過頭來又瞟了她一眼道:“別說錯了。”“哎呀,放心吧,衣哥哥囑咐過的事情,打死我也不會忘記的!”那女子約莫比夜央小個兩、三歲的樣子,生得一張溫婉麵容,碧藍衣衫襯得她楚楚動人,站在那兒也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可哪知這話音剛落便伸出手來猛地拍了拍白羽的肩膀,方才那靜若處子的模樣完全不知所蹤。好在白羽似乎不是第一次見這女子了,還是一臉冷漠,隻斜眼看了看她剛剛拍過的地方。“哎呀,你的衣服還有些濕呢!那天淋了雨後你難道就一直守在這裏?連衣服都沒有換?現在都入秋了,夜裏那麼涼,你還真是不怕冷!不過也是,反正每次見你也是冷冰冰的樣子。”白羽對她這一連串的自言自語有些啞然,不想回答,隻好點了點頭便要離去。“你就這麼放心衣哥哥和那個叫什麼阿央的在一起啊?”那女子好奇的轉過身看著白羽的背影。“為何不放心?況且,他是皇子。”白羽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冷答道。那女子反而像是有些生氣似的,也不知在氣什麼:“這就是你不去救那個阿央的原因嗎?你怎麼能因為衣哥哥是皇子就讓著他啊!”“我不會浮水。再者,他若是喜歡阿央,我讓給他便是。我永遠不會背叛皇族。”說完,他轉過身去,低聲道:“隻要他們善待她。”當然,最後那一句自然是沒有被那女子聽到。見白羽離去,那女子撅起嘴,做了個鬼臉道:“哼,還是那麼喜歡擺架子!什麼讓給衣哥哥!你說讓就讓啊!你要讓,我還不許衣哥哥收呢!衣哥哥是我的,誰也不要想搶走!”說完,她轉身進了屋子。她進屋的時候,夜央正好向夜衣問起她:“阿衣,那天你身邊那個女子?”“她啊,她是——”就在夜衣坦然回答時,那女子恰好插了進來:“停!”夜央有些驚住,夜衣卻是一臉習以為常的樣子。“等等,等等!你管我衣哥哥叫什麼?不許你這麼叫我衣哥哥!我都還沒這麼親昵地叫過他阿、阿、阿衣呢!”說著,那女子嬌羞地看了夜衣一眼,緊接著看向夜央時眼神又得淩厲起來:“還有!衣哥哥,什麼叫‘她啊’!我明明是你的青梅竹馬、指腹為婚、未過門的夫人!你怎麼用這麼簡單的兩個字來介紹我呢!”眼前碧藍衣衫的女子,不說話時溫柔可人,說起話來卻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讓夜央不得不反應了好半天才明白她在講什麼:“……未過門的夫人?”“對啊對啊!”那女子見夜央反應過來了,急忙點頭肯定。可誰知夜衣在一旁倒是麵不改色地笑著揭穿了她:“什麼夫人,說是青梅竹馬倒是不假,可這指腹為婚、未過門一說又是哪兒來?若姒,你這樣開玩笑可是會嫁不出去的。”“這種玩笑還不是跟衣哥哥你學的……”這個叫若姒的女子瞟見夜衣的眼神後立刻低下了頭,攪弄著衣角不甘心道:“好啦,我承認,我現在還不是衣哥哥的未過門的夫人,但是衣哥哥未來的夫人肯定是我!你就不要想了!”直到她說完,夜央才反應過來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倒是覺得她也挺有趣的,隻好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叫若……?”“若姒。阿央,你還記得你之前說有個王爵要娶你,我問你他可曾有妻有子的事嗎?這位便是那位曾娶過親的若廉王爵的獨女。”“……原來如此。”“什麼什麼?我爹要娶你?你叫什麼來著?什麼央?”一提及若廉王爵,若姒倒是起了興致。“夜央。”“夜央、夜央,咦,我可不記得我爹說過要娶一個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做我娘……啊呸呸,我可不在誇你年輕漂亮!”說著,那若姒倒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夜央和夜衣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約而同地被若姒給逗笑了。夜央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想也不是若廉大人,我可經不住有你這麼個女兒。”“那倒也是。等等,什麼意思?喂,你什麼意思啊,誇我呢還是罵我呢!哎呀,你們倆別笑了!”笑鬧間,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進來:“阿央姐姐!我方才聽阿羽哥哥說你醒了!你餓不餓,夫人說給你們做了飯,要不要端上來?”聽罷小石頭的話,夜央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一臉驚愕地看著小石頭道:“你說什麼?”一旁的夜衣和若姒也被她這一驚給震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我說你要不要吃飯啊,夫人知道你醒了,想你病著時什麼都沒吃,她就起來給你做了飯菜。雖然夫人做、做的飯菜不好吃,可是我看她這幾天照顧我們這一群人也挺辛苦的,要不阿央姐姐你就、就吃點?”小石頭也沒明白他哪裏說錯了,但是又見夜央發愣的表情,隻好結結巴巴地解釋了一下。話音方落,卻見夜央幾乎是從床上跳下來,衝到門廊上向下看去,卻見那邊的廚房裏,一個身影正在嫋嫋炊煙間忙碌著,好像確實是那位夫人。夜央揉了揉眼睛,再看那身影卻又仿佛是個男子,而再次定睛看去時卻還是那夫人。身後,夜衣將一件外衫披在夜央的肩上,也沒理會一旁若姒的滿滿醋意,隻是問道:“難得看到你神情這麼緊張,怎麼了?”“那位夫人……”“那位夫人怎麼了?不想吃的話就讓小石頭叫她別忙活就行了。”“不是,那天從那斷橋上跌落的不僅是我,還有那位夫人才對。”廊上有些涼,夜央披著外衫轉過身來,走回屋內。“可是,那天我下水後隻救起了你,並沒有看到其他人。”對此,夜衣十分肯定。一旁的三人都沒懂發生了什麼,隻見夜央一臉疑惑地坐在桌旁,凝思許久。過了好一會,她才對一旁的小石頭道:“小石頭,白羽呢?”“阿羽哥哥啊,之前下雨那天橋隻修了一半,聽說要下雨了所以後來就回來了。這幾天又一直在這邊看著你,今天見你醒了才去看斷橋那邊的情況了。聽說阿央姐姐你掉下橋去了,橋村的伯伯們都很過意不去,據說這幾天都趕著把那橋修好,免得又讓人不小心落水呢!”“他出去了多久了?”“那橋聽說已經修得差不多了,白羽過去大概也隻是檢查一下吧,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阿央,你有什麼事也可以跟我說。”見她神色擔憂,夜衣看著她道。“就是!我的衣哥哥可比那什麼白羽可靠多了!”夜央堅定地搖了搖頭:“還是等白羽回來一起說吧。”“說什麼?”白羽正從門廊走向屋內,看得出來這一去一回都如一陣風一般,他那微濕的衣角此時都已經幹了。夜央看著他走進來,坐在了桌邊,這才開始講雨夜那晚她在斷橋上看見的夫人。話講到一半,白羽卻突然道:“我正想告訴你,橋村的人說,大概也就是你落水的第二天,他們將斷橋的石塊移開,發現斷橋下有一具腐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