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哥哥,你回來啦!”白羽推門而進的時候,夜央和小石頭正坐在桌子旁等他,而見他走近,小石頭則更是笑得一臉燦爛。“怎麼了?”白羽顯然沒有想起下午醒來時的那一幕,隻是看著桌子上一塊攤開的白布有些疑惑。小石頭幹笑了兩聲,賊兮兮地看著他道:“昨天早上阿羽哥哥你那麼著急地把我哄去睡覺,原來是想一個人去安慰阿央姐姐!阿央姐姐都告訴我了!怪不得先前我進來時看到……”“告訴你什麼了?”白羽話雖是問的小石頭,可眼睛卻看著夜央。“沒什麼。”夜央連忙避開了他的視線,搶先道:“你帶吃的回來了嗎?我們都有些餓了。”“你們沒吃東西嗎?這桌上放的是什麼?看起來像是我之前用來裝幹糧的。”“哦,你來之前我們還正在說呢,小石頭他——”夜央的話還沒說完便立刻被小石頭接了過去,他急不可耐地想向白羽講述他上街的經曆:“阿羽哥哥,我本來是拿著你之前買饅頭的白布想去給你們買點吃的,結果上街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婆婆。她明明站在一家藥鋪的門口,可是卻問我哪裏有藥鋪!我雖然覺得奇怪,但是還是指給她看了。後來她看到我手中的白布就問我是不是餓了,然後也不要我的葉幣就給了我幾個饅頭。我當時也沒多想就回來了,可是哪知道回來一看,這白布裏麵根本就沒有饅頭!阿羽哥哥你說…你說那個婆婆會不會是…會不會是……我說是,阿央姐姐偏不信,非說是我跑回來的路上沒兜好,把饅頭弄丟了!”他話音剛落,白羽便皺著眉搖了搖頭:“這世間沒有鬼怪。”“我就說吧,你還不信,那些鬼怪啊什麼的都是老爹說來嚇唬你的。”夜央微微笑著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石頭的腦袋。“哼!阿羽哥哥現在跟你是一夥的了,當然會站在你這一邊啦!”說完,小石頭還不服氣地朝夜央做了個鬼臉。“你阿羽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他才不會偏幫誰呢。”說著,夜央轉過頭去看著白羽道:“對吧?”白羽看著她卻沒有說話,事不關己地挑了挑眉毛。夜央頓時臉紅了一下,而這一切都被人小鬼大的小石頭看到了。他竊笑個不停,使得夜央更加不好意思。一陣笑鬧後兩人才停下,便見白羽從身後拿出了兩包圓鼓鼓的東西,還伴隨著陣陣香味:“我在街上看到有賣烤子母果的,便買了些來。”“子母果?”“子母果!”夜央和小石頭幾乎是同時喊出了聲來,隻不過兩人的表情卻是大不相同。小石頭興奮得幾乎是從白羽手中搶了一包下來,急不可耐地將打開一看,卻又是一驚:“哇!這個子母果竟然有兩個!”看著他這麼一驚一乍,夜央有些不明白:“到底什麼是子母果?子母子母,聽起來不本就該有兩個嗎?”白羽在一旁打開另一包,將一大一小兩個相連葫蘆狀的果子遞給夜央道:“子母果是橋村這附近的子母藤上上長出的果實。子母藤剛結果時會生出一大一小並蒂而生的幼果,可因為這邊素來氣候幹旱的原因,通常母果會將水分留給子果,讓子果長大而自己枯萎。所以,人們常見到的子母果其實都隻有一個長大成形的子果,而如同眼前這般生有子母二果的,確實罕見。我本也覺得很奇怪,可聽那小販說是前些天連續下了幾場大雨,估計是這個原因才讓子母二果都活了下來。”夜央將那烤熟了而呈現金黃色的子母果拿在眼前端詳了一會,又聞了聞那微甜誘人的香味,正準備咬下去卻見身旁的小石頭沒了剛才的興奮模樣,而是在一旁看著那果子發愣。“你怎麼了,小石頭?”小石頭回過神來,側頭看著她,神情卻有些恍惚:“我想我娘了。”聽了他的話夜央卻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隻能側頭和白羽對視一眼,兩人都沉默不語。“我記得曾經娘也給我烤過子母果吃,娘烤的子母果又香又甜。娘說子母果子母果,子果在先母果在後。就算是枯萎,母果也會讓子果長大,這世間萬物都有它們要遵循的規律。可是阿央姐姐,你說娘明明都這樣說了,可為什麼她還是不要她的子果了?”小石頭說完便紅著眼圈咬了一口那子果。夜央疼惜地摸了摸小石頭的頭,而再看手中的果子時,卻也沒了興趣,隻隨便吃了幾口便覺飽了。也不知是不是小石頭那番話的原因,她隻覺得那子果又硬又酸,那母果又老又澀。吃完東西後,白羽又說了一下在街上打聽到的他們所找的良擇的消息,便讓各人回房休息了。夜央哄著心情低落的小石頭睡著後,出來看到白羽正半倚半坐在門外的欄杆上。“小石頭睡了?”“嗯,他好像還是有些傷心。”“任誰被自己的親人拋棄都會難以釋懷。”夜央走到了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街上的燈火照亮了兩人的臉龐。她側頭看著白羽,越發覺得他不像初見時那麼不近人情。“你的親人呢?”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讓白羽愣了愣:“我?我沒有親人……或許曾經有過,但是最終還是沒有了。”聽著他冷漠的語氣,夜央卻覺得他所經曆的事情比她能想象到的要更多,但是她沒有問。因為她看得出來,白羽現在還不想說,至少不想對她說。“那你呢?”一陣沉默之後,白羽轉過身來看著她。不知為何,自昨日後,每當白羽看著她,夜央總覺得他漆黑的眼眸裏卻有一塊明亮得令人睜不開眼。“我?我正在找我的親人,你知道的。”夜央盡量不去看他的眼睛,而是轉頭看著街上喧鬧的小販們。“不是那個,”白羽搖了搖頭,許是注意到了她故意的回避,他也轉過頭去看著來往的行人:“你好些了嗎?”夜央抬頭看了他一眼,可又快速地回過頭去,聲音暗沉了幾分:“你是指阿玦啊。嗯……其實好多了。”“阿玦的死不是你的錯,不用什麼事都一個人擔著。若說有錯,我沒有製止你回去便也是一個錯誤——”“可是你說的是對的,如果我當時——”夜央心中仍很後悔,不等他說完便張口欲替他辯解,可話說到一半卻又被他攔下。“噓,聽我說。”白羽側過頭來,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夜央如何都躲不過。他漆黑的瞳孔裏仿佛裝入了世間萬物:“有些事也許並非巧合,所以無須執著於因果。因無從得知,果更不能料,而念念不忘隻會讓你永遠沉淪在痛苦中。要記住,你的路還很長,不是每個人都配放在你心裏。”他的聲音本就有些低沉,在這隻有點點星月照耀的夜裏更讓人不寒而栗。夜央盯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一字一字地問道:“那我該把你放在我心裏嗎?”一陣微風恰好穿過兩人之間,帶著些許沙塵讓夜央迷了眼,沒有看清他微微點頭時的決絕,可是當她再次睜開眼看見他的眸子時,她便知道了他的回答。“還有件事,之前便該告訴你了。你能看到那些幻影……想必你也猜到了,你是個良擇。雖然夜央城中能看到過往的良擇也有些許,可是因為他們憑借的媒介和需要的環境都十分特殊,所以那些能力都是有限的,而如你這般……”白羽看著夜央皺了皺眉,似乎有什麼事想不通一般:“確實特別。我雖不知道你依附的媒介是何物,但是你的潛能目前尚不可定論,所以你要學會保護好你自己。”“你的意思是?”說起良擇,夜央不禁想到了夜衣。那時夜衣幾次說她很特別,是不是那時夜衣便已經知道她是良擇了?可是為什麼夜衣又不告訴她呢?“我希望,你有良擇之力的這件事,不要再告訴其他任何人。”夜央看著白羽嚴肅而認真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除了你和小石頭?連夜衣也不可以?”“不可以。”回答是沒有任何猶豫的。似乎下了好大的決心,夜央才鄭重地點了點頭。雖說在她心中,夜衣有些許特別,可是難得此次白羽願意主動提點她,再加上他說的也的確沒錯。“白羽,你也是良擇嗎?”夜央突然想起來白羽那一身的武藝。隻見白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夜央側眼瞟了一眼,卻見他蒼白的手掌上竟是密密麻麻如同樹皮般的紋路。這是有著什麼樣命運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掌紋?夜央心中暗暗驚歎。看了許久之後,白羽才重新合上手掌,對她道:“我不是。”夜央沒有再問,而是盯著他身後那把黑劍。想來是明白了她的疑問,白羽反手摸了摸身後熟悉的劍柄:“我的武藝並非天生,隻是曾學了很多門派的招數罷了。”“那你現在的師門?而且你不是說你的師妹極有天賦嗎?莫非這樣仍比不過你?”“她是有些天賦,隻是出生晚了而已。”雖然白羽說這句話時一點也不高傲,可是夜央還是忍不住想起了初見他時的情形。若是說隻是年歲的原因,那白羽豈非也間接地承認了自己也是個學武的天才?街上的燈火一家家開始滅了時,夜央準備回房睡覺了,轉身卻聽見白羽在身後喊住了她。待她轉過身來,卻見白羽伸出掌心,上麵赫然放著一個像是鈴鐺的小東西。“這是什麼?”夜央拿起了那東西放在眼前仔細打量著。那確實是個鈴鐺,可是又不是個普通的鈴鐺,透明琉璃的鍾形外殼很是精巧,可腔內的響舌卻是不知什麼製材做的,黑乎乎的一塊,雖有些難看卻能感到有些靈性。“離開故莊的作坊時見爐邊還有些沒有加工過的琉璃便取了些,做了這個。你睡覺時我不便在旁,你可將此物係在手上,若有事輕搖我在門外便可知。”白羽的麵色雖是冷冷的,可夜央卻覺得心底一暖,這便是她能將他放在心底的證明嗎?“這個…是你自己做的?”夜央看到了那鈴鐺的邊緣並不是那麼平整,好像是在燒熔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什麼,有一個小小的缺口。“嗯,找不到賣的,隻好自己做了。”白羽說玩猶豫了一下,半響又加了一句:“畢竟,保護你是我的職責。”聽到最後那句話,夜央這次沒有生氣,而是笑著對他點了點頭,握了握手心的因為一直放在他懷中尚帶著些許體溫的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