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故事始末(1 / 2)

“然後呢?難道那負心漢沒有娶她?”雖然明知道那男子應是因此事娶了阿玦,可看到阿玦現在的樣子,夜央倒是希望他沒有娶她。似乎陷在了當年的回憶中,兩位婦人都是一臉憂愁地看著遠方許久才回過神來。然而語氣都變得有些沉重起來:“那負心漢因困那次在沼澤地中許久,凍壞了雙手,短時間內都無法再做花燈。那時,他去向阿玦求親,雖然阿玦她爹極力反對,可阿玦卻一口答應了。”“興許這就是個錯誤的開始吧,可能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阿玦,隻是對她感激而已。我記得他們倆成親後,那負心漢在養傷的那段日子裏,吃阿玦家的喝阿玦家的,什麼活都不幹。後來阿玦的爹娘因為此事和阿玦決裂,但她也沒有離開他,反而是去莊子裏做些針線活替人洗衣服來養著他。雖說那段日子阿玦倒是笑得很幸福,可我總歸覺得她還是挺不幸的,沒能在最好的日子嫁給那負心漢,享享福。”說完,這位婦人還重重地歎了口氣。“是啊,我記得那負心漢後來手好不容易好了,第一時間還做了盞琉璃花燈給阿玦。那時候我還覺得他真是值得托付終生之人呢!哪知道後來兩人竟然每夜爭吵不停,再不像當初那麼恩愛……”據這兩位婦人所說,阿玦在熬過了漫長的艱苦日子後,那男子的手終於好了。當他做出那盞當年罕見的琉璃花燈給阿玦的時候,還當著全莊人的麵對她許諾此生絕不會負她,當時羨煞了不少姑娘。然而就在不久之後,故莊的人卻每晚都能聽到兩人不休的爭吵聲,還看見了他摔門離開的背影和她在燈下啜泣的模樣,雖不知原因,可大家茶餘飯後都是對他二人的議論紛紛。之後的一天夜裏,那負心漢竟然在一通大吵之後,背著包袱離開了故莊,自此之後便再沒有回來,而阿玦,也不知是否心力交瘁的原因,竟隨著年歲的增長變成了今日這副模樣。“……其實我一直有些不明白。你說那負心漢都這樣對她了,阿玦她怎麼還不醒悟,還天天站在莊口那眼巴巴地等他回來!”說著說著,這兩位婦人語氣中不免帶了些對阿玦的生氣。“誰知道呢,說不定隻是因為少年時的癡迷吧。我都跟她說過多少次了,她就是不聽,還跟我說什麼他不是負心漢,他會回來的……哎,誰知道那個負心漢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別的地方娶妻生子了!”“說不定呢!雖說咱們夜央城這一片都是一夫一妻,可若是那負心漢刻意隱瞞,倒也能重新騙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算了算了,不說了。阿玦啊反正現在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周圍又沒個親人,一個人整天就提著那燈在莊口等著。咱們早就管不了了!姑娘,我勸你啊,也別多事,當個故事聽聽就好。”說著,兩人對夜央微微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夜央雖然麵上沒有表露,可是心中也忍不住替阿玦不值起來。她看著那兩位婦人離去的身影,有些許惆悵。同是這般年紀,可阿玦竟已成了那般模樣,為了等一個人,真的值得嗎?又是多麼大的決心,才能讓一個人等另一個人這麼多年?“怎麼了?”身邊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一個人,突然出聲倒是嚇了夜央一跳。夜央轉頭看去,見白羽正看向那兩位婦人離開的方向。“沒什麼,剛剛聽到了一個故事。現在我懂了你為什麼喊她夫人了。白羽,你說一個人怎麼能一直等著另一個人?”聽到她的話,白羽突然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看著莊口的方向,似乎明白了她口中的“她”是誰也懂了她剛剛聽到了什麼樣的故事。他冷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若是那樣根本不值得呢?”夜央神色依然有些遊離地問著。隻聽白羽冷哼了一聲,語氣有些奇怪:“你不是等的那個人,又怎麼知道不值得。”這句話說完,夜央才沉重地呼出一口氣,緩緩道:“你方才去了哪裏?我出門的時候見你不在門邊。”她神色淡淡,特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質疑。白羽倒是沒有特別在意,隻回答著:“去莊子裏買了點東西。”然而,他說完便頓了頓,沒有繼續下去,而是問道:“小石頭起來了嗎?若是起來了我們就走吧。”夜央點了點頭,許是還在想阿玦的事,倒也沒有多問便轉身進屋去叫小石頭了。三人並排走向莊口,那一抹佝僂的身影和黑暗中微微的光芒已在前方。“我見你方才在桌上留了一片葉幣?”夜央看著那身影隨口問道。白羽沒有回答,隻是徑直朝那身影走去,倒是小石頭在一旁偷偷溜到夜央身旁笑著小聲道:“阿央姐姐,偷偷告訴你,阿羽哥哥從來不白受人恩惠的!”聽到小石頭的話,夜央用眼角悄悄看了一眼白羽,而後者完全沒有在意他們說了什麼,已經走到了阿玦的麵前。“夫人,我們這便走了,謝謝您昨日的關照。”白羽麵色雖冷,可是看得出卻是對阿玦有著發自心底的尊敬。隻見阿玦對他微微一點頭:“一路平安。”她的聲音並不像她的樣貌那樣蒼老,反倒更像她真實的年紀。說完,她將目光轉到白羽身後的夜央,看著她幾縷青絲在風中飛揚,眼眶竟微微紅了。夜央看著她手中提著的那盞如今看起來並不是很特別的琉璃花燈,想來那就是他當年給她做的吧。看著看著,竟一時移不開眼,夜央心底有些潮濕,忍不住開口問道:“是什麼讓你無怨尤地等了他這麼多年?”似乎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問,阿玦愣了愣,緊接著卻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盞簡單的琉璃花燈。再抬起頭來時,卻已帶著微笑:“他不是你們聽到的那樣。”“不是那樣?什麼意思?”夜央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沒想到阿玦知道莊子的人是怎麼看待他們的事,也沒想到阿玦的回答竟是這樣。這時,白羽和小石頭沒見到夜央跟上,也已經折回來。白羽見到她正和阿玦講話並沒想打擾,而小石頭在一旁似乎對阿玦不再像初見時那麼害怕了,也微帶好奇地聽著。阿玦見夜央疑惑的神情,轉過身去,看著通向莊子外那唯一的一條路,月光正將那兒照亮。隻聽見她用微微沙啞卻絲絲溫婉的聲音述說著:“旁人都隻看到了故事的表麵,可其中的緣由卻隻有我和阿昊知道。阿昊不是他們口中所說的負心漢,隻有我知道,他從始至終都愛著我……”阿玦將過往的一切毫無隱瞞地告訴了夜央他們,似乎相比於故莊的人,她更願意將她那十八年的執著和癡念傾訴在這三個陌生人麵前。故事,原來並不是旁人眼中的那樣。阿昊對阿玦並非一無所知,娶她也並非隻是感激,他早在那個意外之前便已對她有所注意。相對於村子裏那些姑娘們的殷勤獻媚,阿玦總是站在角落裏,默默地看著他。阿昊不是沒有注意到這個一直站在角落卻從不上前的姑娘,他看到了她的眼神,也看到了她見他看過來時低下頭去羞澀的臉龐。他曾主動走過去,可阿玦每次都是欲言又止,任驕傲的他與她擦身而過,可卻連話都不敢說一句。直到那一天,阿昊想去野外的礦洞找琉璃。他不是不知道阿玦一直跟在他身後,不是沒有在心裏笑過這個姑娘傻,也不是沒有暗自擔心過這兩天下雨道路太過泥濘她會摔倒。然而這些,都是阿玦後來才知道的。而那天夜裏,阿玦隻記得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一時間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而她再抬頭看向前方時,便見阿昊已陷入了一團泥地裏……“阿昊!”還是少女的阿玦衝了出來,同時耳邊響起了一聲驚雷。“別過來!”幾乎是同一時間,阿昊一動不動地對她喊著。可阿玦並沒有聽他的話,這個在他麵前一向羞澀的姑娘在第一時間撲了過去,隻見她一手抓住了沼澤邊一棵樹的樹根,一手想去拉住阿昊的手。隻可惜兩人之間總歸是差了點距離,幾番嚐試也隻挨到指尖,而阿玦還順著那塌陷的方向向前滑去。阿昊保持著當下的姿勢不敢動,因為哪怕他一動便會令自己又下陷許多,可即便這樣,他的腦袋還是清醒的。他對她大聲喊著:“阿玦,不要再試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被困在這裏!你先聽我說,我現在把你推上去,你趕緊回莊裏找人帶上麻繩來救我!”說完,他掙紮著向前一步,與此同時往剛剛能觸到的阿玦的手心一推,而就是這麼一個動作卻讓他又下陷了許多。阿玦借力再次抓住了那樹根,拚命站了起來卻不忍心馬上離去,回頭看著沼澤一點點將他掩埋,她已是淚流滿麵。“不要哭!阿玦!你放心,我一定會活著等你回來救我!”耳邊又是一聲驚雷。或許年少的阿昊沒有想過,他這句隻是為了安慰她的話在阿玦的心裏留下了怎樣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