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高水長風範存
朱熹一生跌宕起伏，坎坷曲折，他是想做官，也做得了官，他做了官有仁政，也有酷刑。讓漳州女子臉上蒙了一塊遮羞布出門，這就是朱熹的發明。朱熹做官做得很累，皇上用他時，拿他當顧問；煩他時，視他為異端。朱熹辦教育層次比孔子高，他把中國的書院文化推向了頂峰。可朱熹沒有孔子的七十二賢人，朱熹臨終時門人散盡，連一個抄書稿的人都找不到。朱熹對抗金的態度也很搖擺，先主戰，後來又主和，他砸過秦檜祠，後又吹捧秦檜。朱熹的主和雖然不是賣國，卻給後人留下了非議的把柄。朱熹一輩子都在倡導修身養性、君子人格，其思想可以說是教導了後代知識分子的講氣節，講境界，講奉獻。但是朱熹本人也曾心智迷亂，納了不該納的妾，醉酒也醉得很俗氣。想必他心裏一定有很多的不愉快。許多人想到朱熹，首先想到的是他的“滅人欲，存天理”道學理論，由此又聯想到了烈女祠、貞節坊、祥林嫂，這一切都被認定是朱熹的錯。
朱熹臨終前的淒苦也一如杜甫的“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他左眼全瞎，右眼模糊，臂痛腹脹，吐瀉不止，還要擔心權臣韓托胄的加害，又惦記著尚未編修完的《禮書》。朱熹離開人世，隻有寥寥幾個人為他送終。他或許不敢想象自己身後還有那麼高的諡號，還會去孔廟坐第三把交椅。他或許也想不到他的思想要影響中國數百年。朱熹的命運，說白了是一位才華蓋世、獨樹一幟、執著到死的知識分子的命運，也是一個有著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的命運。對於朱熹，我們常常會有一種難以評說的無奈：你可以鄙視他，也可以對他頂禮膜拜；可以數落他許多的過錯，又不能不追思他的貢獻。朱熹留下的精神財富已化作無形的資產，促進著中外文化與經濟的交流。
數百年來，朱熹之所以言為士則，行為士範，他的思想長新不衰，成為南宋以後曆朝曆代統治階級思想的靈魂，也成為天下百姓認真恪守的無上道德規範，一個根本的原因是，一方麵他在闡發儒家思想的過程中，注重了人本意識和社會責任，所謂人本意識就是尊重人和推崇人，弘揚人的生命存在意義和主體獨立價值，這正是傳統社會所津津樂道和汲汲追求的東西。當然，儒家不像西方文藝複興時代的思想那樣，突出人的個性自由和解放，突出人的個體的獨立與發展，但它畢竟對人的獨立性、主動性以及作用和價值給予充分肯定。概而言之，就是從人性的普遍性出發，把人定位在自然宇宙的特殊地位或中心地位。現在看來，這種定位有悖於人與自然的和諧，不利於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另一方麵，朱熹在闡釋儒家思想的過程中，立足於人的家庭血緣關係，以人倫世界、人倫社會為人生存和發展的根本依托，強調了人貴物賤，以人為本的主導思想。認為人是萬物靈長，具有其他事物無法比擬的價值。無疑，他繼承了孔孟的“民為邦本”的民本思想，認為人民構成國家政治的基礎，隻有基礎牢固，國家的安寧才有保障，國家的發展才有可能。在人民、國家、君主之間，人民是第一性的，天下之得失取決於民心向背。毫無疑問，這種政治理念在整個封建時代有著不可估量的進步作用和積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