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驟然激蕩,素手纖指倔強地挑,勾,抹著弦,發泄著內心的鬱憤。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歌聲浸染著吹不散的怨恨哀愁,蛾眉緊鎖,眼眸如星光般閃耀璀璨。但隻不過一瞬間的光亮,便向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墜落。
“夜闌風靜彀紋平。”“砰”一聲弦斷,琴聲戛然而止,隻剩那纖弱但堅定的歌聲隨風飄揚。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一滴淚在她眼眶中打轉,終是被風吹幹,了無痕跡。
亦洛從水榭施展輕功掠過江麵,來到我麵前。他猛抓起我的肩膀,慌張地吼道:“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你想幹什麼!”
“你何時知道的,我的身世。”我隻想知道一個答案,冷淡地問。
亦洛不問我如何知曉的,一瞬間的猶豫後,緩緩向我解釋道:“就是…你知道吧,按照淩國自祖先傳下的規矩,每位皇子公主出生後,都會得到一塊由宮廷秘製的碧玉石佩掛胸前。”
我撫上胸前那塊溫熱的玉石,心中“咯噔”一聲。我雖不是公主,可這塊碧玉石也陪伴了我十六個日夜春秋,它有我的體溫,我有它的奇特幽香。可是,跟這塊玉石有什麼關係?
“這塊玉石…很特殊。隻要沾到…除淩國皇室血統以外的血跡,就會呈現一刻鍾的…半透明。你流鼻血的那日,我便發現了。”亦洛看著我如實說。
我抱起斷弦的古箏來到江邊。
“二哥,你說麵前的江水有多深?如果心沉下去了,還會不會被找到?”我順手把古箏扔了下去,它沉下去一會兒又浮了起來。半沉半浮間,我聽到耳邊恍惚的喚聲:“若素...”
我轉身微笑著,如夢遊般離去。經過歌女身旁,提起一口氣笑著說:“弦斷了,就扔了吧。舍不得的話,讓二哥給你買個新的!”
不理會身後的詫異聲,我離開了這座瑰麗的宮殿。
我沒關係呀,我怪他們什麼啊?怪他們瞞著我的身世不告訴我?怪他們把我當個無知的小丫頭?怪他們給予我太多本不屬於我的東西?我有什麼權利,有什麼資格怪他們?不屬於這座金碧宮殿的我,不屬於我的輝煌人生,那就讓我…遠離吧!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再見吧,我的…親人。曾把我捧在手心的人,曾帶我尋找快樂的人,曾教會我很多東西的人。
曾經…我那麼放在心上的人。
亦洛一路衝入青竹宮。
“她走了!”
清寒抬頭,茶水縹緲的霧氣濡濕了黑長的睫毛,眼前有些模糊。
“是嗎?”語氣卻依舊平淡。
亦洛蹙眉,不可置信地搖頭:“我不願相信,那段無憂無慮,相親相愛,並肩歡笑的歲月一去不複返了。”
“沒錯,從我們長大的那刻開始,就都回不去了。”清寒並不看他,若有若無地望向院外的竹林。
亦洛黯然,轉身離去。
隻聽到背後清寒叮囑道:“絕不可讓母後知道。”
但是,能瞞得住嗎?畢竟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宮中會發現公主失蹤了。況且,皇後,不是別人,是皇後啊!她想知道的事沒有能瞞得住的。
清寒放下茶杯,召來了暗軍。
睡榻上的皇帝不過七日已奄奄一息。太醫均診治不出病因,隻開了些補藥,誰知卻愈補愈差。迄今為止,皇帝已昏迷三天了,皇後以失職之罪斬了幾個太醫,整個皇宮人心惶惶。
皇後於一月之後,拿出了皇帝的親筆詔書。詔書上申明:國不可一日無君,如遇特殊時期,太子可提前登基。
三日後,萬熙皇帝榮升太上皇,月溪皇後榮升太後,共同居於聖年殿。太子淩清寒登基,改年號為“孝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