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先生話,還沒開戰前,弟兄們一直都在盯著先生。可後來隊伍撤退的時候,就再沒見著先生的身影,大夥兒一齊喊著要殺回去找到先生!後來,後來就被衝散了,我們倆也是遠遠地瞧見了,這才一路跟過來的。其他弟兄都……”說到此,丁衝偷偷看了一眼黃炎,隻見先生一臉煞白著呆立在那裏,神情恍惚……
完了,我的突擊隊沒了!
50人的突擊隊,皆為精壯彪悍的刀盾手。
可是碰上了那近兩千名的西涼鐵騎,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
這些鐵骨錚錚的鐵血漢子,哪怕是流盡了最後一滴熱血,也絕不會跪地乞降的!
“……”
那淒厲的北風真的好冷,直讓黃炎感到心寒徹骨,冷到全身麻木!
丁衝最後的那幾句話,並沒有給黃炎帶來什麼晴天霹靂的感覺,相反,更像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自己的腦海意識,五髒六腑全部掏空,隻拋下一具毫無知覺的軀殼,木然著呆立當場……
噗通!
隨在他身邊的陳小二一把沒扶好,黃炎重重地癱坐在地,隨後便緩緩地轉了身去,俯身趴在地上,低聲哀泣。
“……”
好安靜啊!
樹上的葉子早就風幹落淨了,地上的蟲子也被嚴寒凍死了,隻有那淙淙的河水在低聲嗚咽著,陪伴它的還有同樣泣聲哀嚎的北風……
在場的眾人齊齊低下了頭,稍遠處的那名文士也不忍地下了馬來,轉過身去,車中的一老一少也雙雙默然著紅了眼圈……
忽地,黃炎從地上猛然跳起身來,雙目赤紅,發了瘋似地大吼道:“都隨老子殺回去!殺他一個夠本!殺他兩個賺一個!娘的!早死早投胎!”
“公子!不能再回去了,會沒命的!”陳小二忙一把拉住他,苦苦哀求道。
“滾開!”黃炎當胸一拳將他打倒在地,抬腳就走,卻被周倉給死死地抱住了。
“公子!公子對弟兄們恩重如山,周倉代弟兄們謝過了!可這會兒當真不能再回去了!”
“放開我!老子從來沒這般憋屈過!誰敢殺我弟兄,誰就得死!”黃炎拚了命地掙紮道。
“先生!先生拿弟兄們當人看,弟兄們早已把命交給了先生!先生若是再殺回去,弟兄們豈不是白死了麼?”丁衝程瑤二人再次跪倒在地,大哭著勸阻道。
黃炎稍稍冷靜了下來,可一想到往日裏,那些粗獷豪爽的漢子們,口口聲聲地喊著自己為先生,又總是一副敬仰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今後卻是永遠也看不到,聽不到了……
黃炎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
“我把他們帶了出來,卻不能帶著他們回家,我它娘的真沒用!”黃炎徹底放聲哭了出來,痛痛快快地宣泄著自己心中深深的愧疚。
“先生,在這亂世之中,能遇到先生這般重情重義之人,先生更以兄弟之情待俺們,他日若是再有這般遭遇,典韋也願為先生而死!”典韋雙手重重一抱拳,單膝跪地道。
“願為先生(公子)而死!”一大票人,齊齊跪在黃炎身前,沉聲發誓道。
“死個屁啊!”黃炎忙抹去眼淚,強笑道,“都他嗎地給老子好好活著!你們吃我的喝我的,先生我還沒收回本兒來呢,哪個也不能早死了!”
“嗬嗬!”
“嘿嘿!”
眾人齊笑。
“那個,你們倆,”黃炎正起神色來,又轉向丁衝程瑤二人說道,“你們若是打算尋個前程的話,日後先生我會給你們妥善安排的。要是想跟周倉一樣沒個出息,就在我家裏混吃混喝好了,反正也餓不死人。”
“先生!丁衝(程瑤)願追隨先生,哪怕到先生府上當個雜役也心甘情願!”丁程二人心下大喜,雙雙拜倒在黃炎身前。
“雜役個屁啊!”黃炎笑罵了一聲,訓道,“先生我府上,哪怕是個雜役也要比那些將軍強!趕緊起來,收拾收拾,回家!”
“哎!”眾人忙應了一聲。
“那漢子,我這兄弟腿上負了傷,就麻煩你把馬讓出來了!謝了!”黃炎衝那文士笑著說道。
那漢子也沒言語,隨著便放開了手裏的韁繩,站到了一邊兒。
“走吧!”黃炎的心裏這會兒也開朗了許多,笑著說道,“突擊隊的弟兄們都是好樣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我黃炎不會忘記你們的!回家!”
壯大起來的隊伍再次啟程,走在回家的路上。
烈烈寒風中,傳來黃炎悲壯又豪邁的朗誦聲——
慘淡天昏與地荒,
西風殘月冷沙場。
馬革裹屍英雄事,
縱死終令汗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