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淩雪紛紛融入大地,眼界所到之處皆是白色,那麼潔,那麼淨,如天使羽翼般幹淨,透亮…和淒涼。
不遠處,一株貌似蘭花的奇異花卉正在綻放出幽藍光暈,“萬綠叢中一點紅”,在水晶般的世界裏顯得極其刺目,迷人。
站在雪地上的她此時隻覺有一束目光正從遠處向她直射而來,不知是否天氣原因,她竟打了一個寒顫。順目望去,隻見一襲黑袍在風中徐徐飄動,背後的刺繡如活物般緊緊揪住她的心,讓人不敢有絲毫動作。
黑袍人垂首立於花的巨石旁,在一陣陣風的撩撥下,宛如天上神人般不可褻瀆。隻見他的長袖忽地顫了顫,像是正在進行激烈的心理掙紮,過了良久才向她微微招手。
“它美嗎?”
他的聲音是一種渾厚與清脆交融的中性,卻又帶有絲絲沙啞,莊嚴中透出一分慈愛。她不禁點了點頭。
“嗯。”不可置否,它真是極其罕見,尤其在這白雪皚皚的山穀裏更襯托出它高貴的氣質,仿佛天地間所有精華皆集聚於一身,明月亦自歎不如。
“你喜歡它麼?”
“嗯。”她再次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這樣美麗絕倫的花兒又怎能不使她由衷憐愛呢!
“記住,它是你的守護,隻屬於你一個人,永遠…永遠…”他繼續說著,頭卻不曾抬起來過,她亦終看不清他的臉。原本就一身鬥篷遮裹全身的他更加另人毛骨悚然,如鬼魅一般。深藏在衣袍下的他到底有著一張怎樣的臉,俊拔?剛毅?醜陋亦或是溫柔的?她無從知曉。
“那它叫什麼名字?”
“冰藍眼淚。”
隨著這句話的結束,他也消失在茫茫雪海中,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但他那低沉的聲音卻在山穀中四處遊蕩,直至…很久。一堵牆。
四角殘留著日久年深的水漬,濃黑的苔蘚蜿蜒攀長。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像隻巨大無形的手,在靜寂的黑暗中按壓著自己。她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個夢,於是她好奇且耐心地觀察它的細節,就像在其他夢中一樣。
這個夢境並無聲音,隻有影像沉默而緩慢地從她麵前流過。
不遠處,幾十個人正在廝殺。他單匹上陣,一身肮髒的青衫早已被鮮血染紅了一片,宛若淒美的夕陽,在即將墜落的刹那間盡情地向世界展現出最後的璀璨。他早已脫力,即將抵擋不住這頻頻的攻擊,但他仍拚死護住背上的孩子。對方顯然已覺察出來,不由又加了幾分力道。那人體力已達極限,眼見立馬就要死於亂刀之下…
“不…”她喊道,但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任何音符,她這才明白,此時的自己不過是個局外人,螻蟻之力焉能撼動巨象之軀?
忽然,她感覺大地一陣顫動,好象是沉睡了幾千年的巨龍猛地清醒過來。畫麵變的模糊不清,從某個點開始,如受到擠壓的薄冰般,細微裂紋迅速朝四麵八方伸延開來。第一個小小的斷片慢慢裂開,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隨著畫麵逐漸斷裂,整個夢已經徹底瓦解。
她驚恐地注視著一切。
像是被巨大的氣浪拋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向她迎麵砸來,即使明知是個夢,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企圖躲將過去。現在碎片已經完全分崩離析,一片片如短劍般向她飛射過去,一不小心則會萬劍穿心。
她的身體本能的彈跳起來,後腦忽地一陣鈍痛,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模糊。嗬~一定是摔到床底下了,夢,就要醒了。
她猛然睜開雙眼,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想起要拉起床單來擦擦額上的冷汗。
為什麼,從小到大,這個奇怪的夢一直糾纏著自己?夢中的女孩是誰?那個神秘男子是誰?那朵奇異的花又是怎麼一回事?山穀,屋前,為什麼會去呢?為什麼?為什麼…這一係列的問題像一條難纏的巨龍盤踞在她的腦海,使她的頭,好痛!
“咚…咚…咚”窗外的更鼓聲清楚的告訴她已經三更了。唉,不想了吧,想了這麼多年也想不通,還不如由它去吧,明天又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夜晚結束之後,她的夢並不會如同露水一般消失,它們隻是暫時退回陽光的帷幕後,像一群候場的演員,安靜地等待著各自上場的時間的到來。
她緊了緊被角,再次進入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