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弦不知自己後來何時睡去,隻知道再被吵醒,是因為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如魔咒般的敲門聲響起,使得本來就睡不安穩的她瞬間醒來,本以為是蕭逸瀾,後來想想,若是蕭逸瀾的話,應該會直接進來。葉紫弦抬頭看了一眼窗外,一片漆黑,大晚上的,會是誰呢?
葉紫弦隻得起身,戴上麵紗,打開房門,來人卻是青歌。
“青歌,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好好休息?”葉紫弦滿是詫異地看著眼前人,隻覺得青歌的臉上不帶有一絲血色,眸色裏失卻了所有的感情,“先進來吧。”
青歌坐在桌邊,看了一眼桌上擺放的東西,不禁問道:“這是他們吧?”
“是。”葉紫弦在青歌旁邊坐下。
“給。”青歌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遞給葉紫弦。
“這是?”葉紫弦狐疑地接過來,是一張牛皮紙,攤開來,是一首曲子,看到最上方醒目的三個字,葉紫弦怔住,“這是‘殺破狼’,為什麼給我?”
“相公身前有交代,說若有朝一日,他身遭不測,便把這個交給你。他說了,既然他想守護的人,想守護的是你,也算了卻了他的一樁心願和使命。”
葉紫弦看著手裏的譜子,隻覺得內心萬分沉重。就在不久前,他們還一起生活在同一屋簷下,雖說她和墨相儒的感情,比不得流雲和殷楓釋,但也是路過生命的人啊!墨相儒的離世,隻怕最痛苦的還是青歌。當日看到曼舞如此隱忍地看著莫亦缺,她還在心裏想,姐妹兩的感情差別太大,想不到才幾天過去,事情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發展。果然人生不到最後一刻,便不能輕易得出論斷。
“青歌,多謝。”葉紫弦收下譜子,如今墨氏和殷氏兩脈徹底斷了,水國一族徹底消失。若是蕭逸瀾知道這個消息,怕是很高興吧,隻不過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如此,我便不打擾莫姑娘休息了。”青歌說著,站起身,往外走去。
葉紫弦握著手裏的譜子良久,再無法入睡。
“不好啦,有人投湖了!”
葉紫弦端坐在桌邊,便聽到外麵傳來驚人的嘈雜聲,接著,火把照得外麵一片燈火通明,走道上響起許多人匆忙的腳步聲。
葉紫弦忙推開門出去,拉住一個路過的士兵便問:“怎麼回事?”
士兵一臉慌張,見來人是葉紫弦,感念葉紫弦一直以來的搭救之恩,才放緩步子:“莫姑娘,不好了,剛剛有個人抱著石頭跳下去了,就在前一秒,好像是之前來找你的那個姑娘。”
“什麼?!”葉紫弦聽聞,再顧不上其他,一記七步蓮波,瞬間來到船頭,俯身往河麵看去,借著周遭火把的亮光,依稀見到青歌的身體,正緊緊抱著墨相儒,嘴角掛著一抹微笑,迅速往下沉。
“隨她去吧。”葉紫弦攔住旁邊一位正準備跳下河施救的士兵,沉聲道。
眾人皆不解地看著葉紫弦,但想到葉紫弦兩次都在軍營裏救了那麼多人,便選擇相信葉紫弦,不再有所動作,隻一起愣愣地看著河麵。
葉紫弦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再看向青歌,青歌嘴角的笑意似乎更甚了,眼睛好像在盯著自己,又好像不是,引得葉紫弦有一刹那的恍惚。
由於青歌背了石頭,下沉速度極快,很快消失在深不見底的河麵下方。
人群慢慢散去,叫嚷著去睡覺,隻留下幾個巡邏的士兵在船上來回踱步,火把的光亮也隨之消失。葉紫弦卻始終站在船頭,一動不動地望著河麵,此時一切恢複平靜,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若不是自己被吵醒,甚至明天天亮醒來,都不會知道發生了這麼一件事。
或許,對於青歌,這便是最好的歸宿吧。葉紫弦不知道剛才那一瞬間,為什麼要攔下身邊的人,隻知道,她心裏在想,若是青歌的話,一定希望安安靜靜地離開,卻不想還是驚動了旁人。
葉紫弦回到房裏的時候,天邊已漸漸出現魚肚白色。青歌臨死前的微笑一直回檔在她腦海裏。這是第一次,她覺得青歌是個如此烈性的女子,她的一生,短暫而美麗。為了愛而生,為了愛而死,簡單純淨得如同未來過一般。最終,青歌懷抱著摯愛,一起沉溺在河中。至此,墨相儒不需要再背負自己的前朝身世,青歌也不需要再為宓影報答養育之恩,他們是真的永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