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帥哥,你是人是鬼?(1 / 3)

崇寧十七年,九月。

夜裏的幽都燈火通明,今日又是月中,蒼穹鋪蓋,圓月高懸,潔白溫軟完美無缺,城裏亮的與白日相差不離

可在離城中心十幾裏的城北,被密不見頭的樹林包圍著,隻有幾條七拐八拐的羊腸小路。路的盡頭,寥寥幾座房,簷前燈籠一晃一晃亮著兩個字,“義莊”。翻洗褪色的門簾被秋風帶起一開一合,整整齊齊一排排黑色棺木冰涼的滲著寒意。這比燈籠還亮的月亮就顯得分外瘮人,月光白的森冷。

貓頭鷹的咕叫空曠響亮,駕著秋風一聲比一聲深遠。穿林而過,微微的呼嘯聲四起,枝葉沙沙顫動幅度卻大得離譜,像是十個人在打群架,邊走邊換場地,集中在一個直徑五米的圈,左奔右突地朝樹林深處抖動。

林子裏嶽無衣揮著把鐮刀撥開低處密集的灌木,砍下擋在她胸前的一把樹枝隨手一丟,樹枝落處兩邊枝葉霎時像被一隻無形的手豁然撥開,嘩啦啦一陣狠狠的晃動,在半夜裏氣氛森涼。嶽無衣一個人恍若未聞呼哧呼哧繼續砍樹枝,身後樹枝也繼續跟著嘩啦啦抖動,不覺中她已經向樹林裏越走越深,離幽都城越來越遠,發白的月光透過樹葉間隙灑在她臉上,細細的幾道血痕清晰可見。

突然嶽無衣停下了,身後一大片樹枝往後晃了一陣又向前晃了回來,來回幾番也停下了。

前方似乎是一株千年榕樹,樹底盤根錯節,樹幹大致粗到五人展臂而抱,老樹條掩著樹幹像是滿頭發絲一條條垂地,看不到樹身。

嶽無衣拿鐮刀上下左右比劃了一陣,又往前挪了幾步,順著一個方向把眼前垂著的樹條一把一把撥開,樹身漸漸露了出來。

身後那幾棵樹又開始亂晃,嶽無衣突然回身,朝著那邊低聲喝斥:“別吵!再吵小黑屋關禁閉!”

話音剛落,那片樹林瑟瑟一抖,靠前邊一點的兩棵樹後蹭蹭飛出兩道青光,直接穿過樹身一陣風似的滾到嶽無衣腳下,嶽無衣眼前一花,兩條腿上一左一右掛了兩個東西,一個大一個小。

左邊的大頭哭:“大人!不能啊!您需要人民的擁護啊!沒頭腦你怎麼看?”

右邊的小頭嚎:“大人!不高興說的對啊!沒有人民的擁護怎麼能彰顯大人您的英明神武!”

嶽無衣無動於衷繼續清理千年老樹的樹枝:“別逗了,你倆是人麼,閻王都不收。”

眼前的樹枝突然慢慢變成了一大一小兩張臉,蒼白無色,嚴肅的盯著嶽無衣。

左邊大臉說:“大人,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鬼也是有尊嚴的!”

右邊小臉說:“是可忍,鬼不可忍!壓迫可忍,踐踏不可忍!”

半夜深樹林眼前突然出現兩張蒼白的鬼臉,一般人都會嚇個半死,可惜這個人是嶽無衣。

十七年前,嶽無衣還不是嶽無衣,她是萬眾矚目的金曲天後,不過後來,她也是輕飄飄的魂魄一隻。遊蕩在上海的高樓大廈間整夜整夜的唱歌,曾經她一曲難求,站在高台,開口便是一人歌唱萬人相和;如今她輕如蒲葦,依舊在高處,一夜歌唱卻再無觀眾;曾經她為演唱會練習直練到嗓子嘶啞,如今她為自己唱送魂歌唱到沙啞。

她唱自己命數太差,紅極一時卻拉來了不少仇恨,被一群妒火中燒的蠢女人堵在酒吧廁所欺負致死。

然而當她跪在地府揣著一顆下輩子投胎甘做平凡人的時候,頭頂判官冷漠無波瀾的沉聲說她是被害死的,怨氣太重,不能投胎,她抬頭眼睜睜看判官大筆一揮把她的名字劃去。她跳起來憤怒地要跟判官上手,特麼的老子被害死了還不夠慘,居然還不讓老子投胎,還有沒有人權了?

判官輕輕一拂,她就趴地上了,懶懶得瞄了她一眼,繼續下一個。一地的人也像看傻叉一樣的看著她偷笑,她突然醒悟,特麼的老子已經不是人了阿……

她孤零零飄在忘川河邊上看著水流匆匆,難得的開始感歎逝者如斯,卻見一洗如白的水流裏,一團紅色異物蕩在水麵悠悠地向她飄了過來。她低頭一看,居然是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兒。母性泛濫急忙從水裏把嬰兒撈了起來,那包著嬰兒的被褥絲毫沒有打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抱起嬰兒的那瞬間她好像看到那孩子的嘴角詭異的勾起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