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王強子猛一點頭，鬆掉腳下的踏板，車子立馬轟隆隆駛向村外。
三個仆婦下樓後，彼德將葉向晚緩緩放在被窩裏，他低頭吻一下孩子的鼻尖，溫柔的說道：
“現在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睡一覺好不好？”
葉向晚睜著大大的濕漉漉的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彼德的臉，她隱約覺得彼德與其他人的不一樣的地方，但是說不清楚那裏不一樣，她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她的剛剛在三個仆婦的幫助下沐浴過，如今小臉粉紅，嘴唇嬌豔，彼德的手套尖一下一下點著她的下嘴唇。
小女孩不勝煩的一下子咬住。
她感到牙齒下的手指跟別人的不同，驚異的睜大眼睛，她望著上方的彼德，彼德亦望著她，也向晚什麼都不敢說，隻是悻悻然再次吐掉嘴裏咬著的部分。
彼德用沾著她口水的套麵刮著她的臉頰，他半個身子都趴在她的身上。葉向晚感到被壓得難受，但也隻是嘟嘟嘴，皺皺眉，不說話。
彼德伸手將床頭櫃上的口琴拿到她的眼前，葉向晚從被窩裏伸出手接過。她試著放在嘴上，張開嘴，吹來崔，一個音節冒出來，使她暫時忘掉了一些事，笑了笑。
彼德再次傾身吻了吻她的眼睛，然後他走到樓梯口關了燈。
葉向晚興致勃勃的吹著口琴，一些亂七八糟的音橫衝直撞的往外冒，沒有規律，有時是連續的，有時是跨越的。她晶瑩的眼睛在壁燈的微光中閃爍，她幾乎落淚，但還是死咬著口琴，拚命的吹。
彼德走出這幢小房子，輕輕在身後掩上門，他的眼睛望著前麵的空曠的場地，望著在夜風中搖曳的萬物，然後一個轉身，人已經到了影音廳的門口。
他一揮手推開大門，坐在第一排位置的吳媽媽突然間聽到身後的異動，眼睛一睜，接著一閉。
餐盒被放在她旁邊的座位，她的雙手摩挲著幾個柿餅，靜靜地等著身後的人靠近。
彼德一麵往前麵遊移，一麵脫掉手上的手套。他滿是白骨的手指慢條斯理的折疊著兩隻手套，慢慢的放進一邊口袋裏。
他飄到講台上，在紅色轉椅裏坐下。一個仆婦立即從講台的側麵走來，微笑著送上一杯銀色液體。
彼德一麵喝下營養劑，一麵提起腳。他身子的椅子，自動的往前滑去，一直到講台的最邊緣。
他也不說話，隻是將喝光的酒杯往旁邊一放，手一鬆，杯子立即下滑，但是去而複返的仆婦立馬飛躍而來，趴在地上，雙手接住了酒杯，再接著站起來，點一下頭，微笑著倒退。
吳媽媽一直仰著頭，眼睛動也不動的盯著彼德的舉動，她看到他喉頭的上下滑動，森森的手骨上漸漸長出筋肉，覆上皮膚。她的雙手死死捏著手裏的柿餅。
彼德彎腰向下，自動伸長的手臂彎道她麵前，一麵拎起她手裏的袋子，一麵和藹可親的詢問道：
“這是什麼，你保護的這麼緊？！”
吳媽媽咽一口口水，她不曉得如何回答，她已經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從中午到晚上。她依舊仰著頭，她不得不，因為從她落座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動彈不得。
她張嘴，說不出話。
彼德縮回胳膊，將袋子提到麵前仔細觀看，老實說，他還從未見過這種食物，他從其中捏出一個，放到麵前，接著張開嘴，咬了一口。
他品嚐著食物的味道，感到它同剛剛僵化的人的感覺一樣，他不禁又咬了一口。
他一邊吃著柿餅，一邊說道：
“反思了半天有什麼感觸嗎？如果有的話……”他伸手劃劃臉頰，
“如果有的話，寫一份書麵報告，提交給艾瑪。如果沒有——”他將柿餅裏的核吐出來，放在手指間，接著又伸長手臂，將核妥妥的放在吳媽媽的手心。
“你就離開落日教吧。”
彼德說完即站起來，他跳下講台，拍拍吳媽媽的肩膀，給驚懼的女人以安慰。
他走出影音廳，漫遊在夜色中的草坪之上，今晚無人來打擾他，他又哼起帕瓦羅蒂的那首今夜無人入睡，他情緒激昂，像一個快樂的正常人類一樣。從另一側斷斷續續傳出的破碎的琴音應和著他的高昂的聲音，共同在忽明忽暗的夜空中飄蕩，靜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