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園中，我停住腳步，仰頭看麵前的兩棵高聳入雲的鬆樹，合抱粗的樹幹，深綠色的枝葉如蓋，擋住簌簌而下的雪。
正仰頭看著，一個細柔的聲音不知從園中何處傳來：“……那麼，是真有此事？大汗除夕夜竟留宿在那位來曆不明的柳姑娘的抱廈裏？”
另一個聲音略有些尖細：“……可不是？太後為這事可生了大氣，下旨就要賜死那姑娘，哪曾想大汗卻護著，和太後幾乎要翻了臉……”
“那麼，大汗究竟有沒有臨幸她……”細柔的聲音低了下去。
尖細的聲音道：“那日我在殿門外聽得也不甚清楚，似乎大汗說是自己喝的大醉，把抱廈當做了寢殿，在那裏安置了一夜。”
細柔的聲音輕笑了一聲，道：“……柳姑娘那麼個美人，大汗又喝醉了酒……”
尖細的聲音道：“你這蹄子，這話竟也說得出來，是你自己春……心動了罷？倒編排起大汗來，若被上頭聽到，你這條小命可就得當心了……”
兩人便就嬉鬧起來。
又過了一陣，細柔的聲音歎息了一聲，道：“說起來，我偷偷的看見過那位柳姑娘一回，容貌長得實在是好……怕隻要是男子都會放到心尖上的罷。隻是大汗如今已經定了親，倒是可惜了她那樣的好容顏。”
尖細的聲音道：“你也是癡傻，即便大汗沒有定親，難道能立個漢人為後？頂多是做個妃子罷了，大汗有沒有定親，倒也沒有什麼分別。”
“哎，說的也是，這宮裏頭的事，哪是長得好看就……那姑娘相貌雖好，卻沒有家世，還是個漢人，如今又做出這樣品相不端的事來，難怪不討太後喜歡……”
……
初時，我聽到在說自己，不由屏聲靜氣的留心去聽，漸漸聽下去，身子竟像定住一般動彈不得，連呼吸都要停止住。
錦瑟先是隻顧張看著園中雪景，沒有注意，聽到後麵的話，不由麵露怒容，便要過去找那二人理論。
我抓住她，低聲道：“不要，不要讓他們發現……我們回去。”
錦瑟見我神色不好，也顧不得去找人麻煩，扶著我從園中離開。
原本屋子裏服侍的宮人也有幾個，隻是自打錦瑟進宮，我便不讓別人到近前，今日宮人又多半跟著蕭太後出了宮，因而回到房中，倒是沒有碰到人。
錦瑟扶我在榻上坐下。
我仍覺得全身發抖，抓了那張白虎皮抱在胸前，方覺得有些安心。
錦瑟倒了杯茶遞給我：“姑娘，別理那起子嚼舌頭根的，待我稟了大汗，亂杖打死便是！”
我發了一會兒怔，扯住她的袖子：“今日的事，不要告訴大汗罷……”
“可是，那樣的閑話，如若在宮裏傳來開……”
“告訴了又能如何？即便打死他們，難道還真能堵住悠悠之口，何況，事情是我做下……”
雖然不知道耶律隆緒在蕭太後麵前是怎麼說的，但錦瑟卻是知道實情的，聽我如此說，便就不知道該如何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