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變涼,窗上糊的軟煙羅換做了細棉紙,日光照在半透明的窗紙上,一寸一寸斜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夜色中,幽幽的桂花香在清冷的空氣裏隱現,絲絲縷縷,在屋裏屋外縈繞。錦瑟說,別苑裏隻有沁園從夏到秋日日繁花似錦。
我坐在榻上,看著案幾上的折枝桂花,覺得被燭火耀得有些眼花,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院中。
仲秋的月光清寒似水,深藍的夜空點點繁星。
也罷,反正早晚都要走,我又何必要落入那漩渦深處,到得最後身不由己,甚而不得脫身。
我覺得自己也算是雷厲風行,做了決定,便不再猶豫,轉身回屋,盤點自己的所有。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無所有,沁園裏所有的東西都是耶律隆緒的,他送我的衣服首飾我也不能拿去變賣,馬也沒了,甚而我連買一匹馬的錢都沒有。
呆坐了一會兒,我從枕下拿出那塊玉佩,握在手裏,自語道:“你應該是屬於我的吧?是我拿了所有得來的。”
“錦瑟,你知不知道在哪裏能買到比較好的馬?”
錦瑟正掀了燈罩,拿著剪刀在剪燈花:“姑娘要買馬做什麼?過些天大汗自會送好的給姑娘。”
我歎息道:“大汗怕是真的生了我的氣,哪裏還會送馬給我呢。”
“怎麼會呢,大汗怎麼會真的生了姑娘的氣?姑娘是怪大汗這些天不來麼……”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裏盤算:明天上午出門到街市上逛逛,看能不能把這塊玉佩賣了,或者當了,換錢買馬,剩下的做盤纏。雖然這上麵雕刻的狐狸像我,落在有心人眼裏可以當利器,但對不認識我的人來講,它便什麼都不是,何況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我走了,它便就是一塊常見的狐狸玉佩罷了。
心中計較已定,我對錦瑟道:“拿晚膳來吧。”
因為驚馬的事我心中焦慮惶然,又見不到耶律隆緒,從早起就一直沒吃東西,呆呆的在屋裏坐了一天。此時錦瑟聽我要晚膳,忙叫上阿朵拉,兩人一起把飯菜端上來。
我吃飯不習慣人伺候,兩人把飯菜上好後,便打發她們出去了。
因為心中有事,胃口又不好,我吃得極慢,足足吃了快半個時辰,方才懨懨的放下碗筷,喊錦瑟收拾。
半天,方見錦瑟跑進來。
我看了她一眼,道:“做什麼呢?跑成這樣?”
“我……去大汗外書房幫姑娘取了幾本書來,前幾日姑娘不是說要這幾本麼?”錦瑟說著,遞了書來。
我接過書,道:“今日有些晚了,你收拾過我們就休息吧。”
錦瑟答應著,帶著阿朵拉收拾了桌子出去。
我從枕下摸出玉佩,對著燈細細端詳著,手指在狐狸的臉上輕輕撫過,隻覺得不舍,若不是實在沒有法子……我輕歎一聲。
忽然一陣風來,直吹得燭焰亂晃,我手裏玉佩不見。
“我的玉!”我驚叫道,抬頭碰上一張冷若玄冰的臉,“大……大汗?”
耶律隆緒神色冰冷,哼了一聲,在我對麵坐下,把手裏的玉佩舉在燈前,眯了眼睛看著:“這塊玉能賣不少錢吧?”
“嗯……當然……大汗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