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宣平元年,洪都。
“包子!剛出鍋的包子!”“烙餅!香噴噴的烙餅!”“各式新款發簪!姑娘您看看?”……。叫賣聲,攬客聲此起彼伏,平康坊街市上一如既往的熱鬧,聽說宮裏老皇帝駕崩,新皇繼位,可是除了茶餘飯後閑談幾句,老百姓的日子不還是照樣過麼?
在一家水果攤前,一個模樣極其出眾的姑娘正在挑果子。姑娘雖隻穿著家常素衣,也無太多裝飾。但身量苗條,體態端莊,膚白似雪,眉目如畫,這般絕色的容貌,再粗糙的裝飾也掩蓋不住。姑娘是平康坊的常客,與坊中的商戶大都很熟絡,坊裏常走動的人也都認識這位姑娘,可再有心的人,也隻知道她姓林,大致就住在附近。也曾有膽大妄為的登徒子,或紈絝子弟,或潑皮閑漢,覬覦姑娘的美色,想偷偷跟著占些便宜,可後來卻或是染病不起,或是噤若寒蟬,或是莫名消失在坊中。幾次過後附近的人就都知道,姑娘雖看著性格很親切和善,見了熟識的商戶都笑容可掬的打招呼,可來曆卻有些不簡單。因此也隻敢偷偷多看幾眼,不敢存有別的心思。
姑娘買完了果子,便徑直穿過坊市,連經過女孩子們最愛的綢緞、發飾等攤位都不曾流連。出了坊市,便進了一片居民區,姑娘熟門熟路,三彎兩拐就進了巷子深處,來到盡頭一扇木門前,進門之前,她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隻有樹葉略動了幾動。她深吸了口氣,一邊推門進去一邊揚聲喊道:“莊嬸,我回來了!”
院子裏被她稱為莊嬸的中年女子正在生火做飯,莊嬸四十出頭的年紀,身材略有些發福,也穿著家常舊衣,係著圍裙,眼角已有了魚尾紋,顴骨上淡淡幾點雀斑,但眼睛卻極其明亮,一抬眼便是精光四射。聽見聲音,莊嬸趕忙回頭,眼睛笑的眯了起來。“如致姑娘回來啦!”她一邊接過果子,一邊朝著屋門一努嘴兒,笑盈盈得看著她。
如致一雙美目立刻亮了起來,她把果子往莊嬸懷裏一扔,三步並作兩步就往裏屋奔去,差點被門檻絆一跤。衝進裏屋一看,果然:
“姐!真的是你來了!”如致撲上去抱住了躺在她床上的紅衣女子,將頭蹭在她胸前,一雙眼笑成了月牙。
紅衣女子也淺笑著抱緊了她,眼睛卻是未睜開:“困死了,再讓我睡會兒。”如致抬起頭問道“姐,大白天的,你怎麼這麼困啊。此次過來,怕又是有事要辦,順道來看看我這個妹妹吧?”她說著說著,語氣就帶上了一股酸意。
這次紅衣女子睜開了眼睛,眼裏噙著笑意看著這個撒嬌的妹妹:“好妹妹,出來辦事是真,來看你也是真,我就你一個妹妹,怎麼會不想你。隻是你心裏也明白,我這個身份,多來看你一次,就有可能給你帶來麻煩,姐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為了你平安,忍些思念之苦又如何?”女子說著說著,臉上就帶了些落寞之意。
如致忙捂住了她的嘴,“姐你別不開心了,我就是開開玩笑的,姐的苦心我都明白,我以後不說了。”
如致又好好的端詳著她這個姐姐,依舊是暗色紅衣,下擺點綴著點點梨花。垂腰的長發簡單的挽在腦後,一隻素釵,眼角微翹,長眉入鬢,下顎微抬衝她淺笑時,仿佛天下盡在她掌握中。論樣貌輪廓,姐妹倆長得有五分像,隻是如致還有些嬰兒肥,眼睛圓圓,看起來嬌媚可親,姐姐卻是臉龐瘦削,眉目修長,充滿英氣,按天朝洪都的主流審美,姐姐容貌比如致略遜色些,但舉手投足間,卻依舊美的讓人移不開眼。如致依稀記得她小時候,姐姐也還是個小姑娘,這些年來,她知道身邊一直有姐姐派的人在跟著她,但她與姐姐卻是聚少離多,這些年,姐姐行蹤越發神秘,氣質也越發清冷了,有時她坐在姐姐身邊,都能感覺到一陣寒意。她知道,那是因為姐姐的功力又精進了些,手上的人命也又多了些。如致並不覺得生氣,隻是覺得心酸。當年她們失去雙親,四海為家之時,她隻有十個月,姐姐也隻有七歲,一個七歲的孩子,如何帶大一個不滿一歲的孩子?當年若不是她們姐倆被月影宮所救,隻怕也不會走上這條路吧?可若不是姐姐成了月影宮的人,隻怕她們姐妹倆也活不到現在吧?往事如煙,為了生存,為了把她養大,姐姐早已不再是當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