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身上還穿著生日時母親送的黑色小禮裙,可是這時候黑色的小禮裙和她一樣變成了半透明狀,刺耳的尖叫聲和濃厚的血腥味已經離她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另外還有一股好似彙聚了幾千年的苦藥味。
白瑾自小就被爸媽寵著,生病時吃的藥都是裹在各色糖果裏的,可她卻被什麼牽引著似的循著那股刺鼻的草藥味來到了一扇門前。
門是雕了花的門,隻是花上卻落了一層灰白的灰塵。
屋裏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聲音在荒敗的小院裏回轉,卻好似穿不透那堵岌岌可危的院牆。
白瑾聽到那咳嗽聲,吃驚的忘了自己的靈魂為什麼會飄到這個古色古香的年代,甚至忘了自己是怎麼死的。
因為那聲音她曾聽過無數次,即使她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了,她依舊能聽到這個聲音,因為這個聲音是她自己發出來的……
她用不知哪兒來的力量推開了那扇落了灰的門,門軸緩慢的旋轉著,發出了蒼老的聲音,之後她看見了趴在床沿上不停咳嗽的自己。
這場麵對於白瑾來說太過於震撼,所以直至床上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咳出了血,她都沒想起來上前扶一下。
後來她走了進去,看著躺在床上猶如一攤死水的人,心痛的無以複加,因為她知道,床上躺著的不是別人,而是另一個她。
也許幾百年前,或是幾千年前,她的前世,她的上上輩子,就是這樣等待死亡的,就像21世紀時的她一樣。
蘇然已經沒有睜開眼睛的力氣了,嫁給康承以後,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起先她隻當自己不適應中原的水土,時間長了,她想她可能是被人下了毒。
她雖然不得康承的寵,可好歹也是康承明媒正娶娶回來的,然而她中毒的事卻沒有驚動任何人,於是她慢慢意識到,給她下毒,在承王府裏也許已經成為了一件被默許的事。
起初她是不甘的,於是她用自己在藥理方麵的知識試著給自己解毒,可在看見下人送來的一個錦盒時她又放棄了。
錦盒裏放的不是什麼康承送的稀罕玩物,而是她父王的一隻手臂。
然後她知道她的國破了,她的家亡了。
她為了他,收了自己的傲氣,斂了自己的鋒芒,然而他卻在她臥病在床的時候,用血洗了她的國,用馬蹄踏碎了她的家。
後來她的飯菜裏就沒有下毒了,因為全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活不了了。
門又一次被推開,長期無人問津的小院迎來了最能讓它蓬蓽生輝的人。
進來的男人一身錦衣華服,頭冠上一塊黑曜石使得本就破敗的小屋又暗淡了一些。
衣服華美,玉石閃耀,卻掩不住那人身上渾然天成的氣勢。白瑾作為一縷飄搖的清魂,覺得自己都快被那氣勢給衝散了,而隻剩一口氣的蘇然卻在這股氣勢的影響下慢慢的睜開了眼。
蘇然睜開眼之後就試著想坐起來,因為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於是她索性就躺著,然後用全身上下唯一能彰顯她還活著的眼睛逼視著來人問:“康承,我是誰?”
康承居高臨下的看著蘇然,那眼神,讓白瑾想到了林彬,那個把她撞死眉頭都沒皺一下的林彬。
然後白瑾就聽見那錦衣華服的男子毫無感情的吐出了幾個字,“你是東瑤國的公主。”
蘇然快要停止跳動的心髒因為康承的回答緊縮了一下,之後她不放棄的又問了一遍:“我是誰?”
“你再問我一百遍,我的答案還是如此。”
蘇然閉上眼睛,同時咽下了滿眼的委屈,之後她翻了個身,在背對著康承時絕望的笑了,她說:“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再騙我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