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夢境·再見·淚如海
你有沒有對不起過某個人?
那份愧疚是不是將你壓得喘不過氣來?
人生最糟糕的事情莫過於在錯的時間遇到了一個好的人。
你的貪婪,謊言傷害了他。
最後卻隻能用一句對不起來草草了事。
你有沒有對不起過某個人?
那份愧疚是不是將你壓得喘不過氣來?
人生最糟糕的事情莫過於在錯的時間遇到了一個好的人。
你的貪婪,謊言傷害了他。
最後卻隻能用一句對不起來草草了事。
日複一日的生活,很快便迎來了新年。賽曉玉從國外回來了,給帶了大包小包的禮物,美其名曰俄羅斯的特產。我陪她去了學校,假日裏學校裏已經沒有人了。我們像往常一樣地坐在操場的看台上麵談天說地,她說著她新學校裏的無數個帥哥,我說著這邊生活的枯燥無味。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賽曉玉忽然看著我認真地說道:“秋穗,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變了?”我笑了笑,問道:“哪裏變了。”
“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你不該是這樣。”賽曉玉說道。
從前的我是哪個樣子呢,一點事情便要鬧得驚天動地。
任性,孩子氣,無理取鬧。
大概這就是我從前的樣子吧。
見我不說話,賽曉玉忽然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人總是要學著慢慢長大的。可是秋穗,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的不想長大”。
是啊,長大的過程是這麼的痛苦,仿佛我們的青春剛開始就慘烈地結束了。
我用手握了握她,卻發現她的掌心一片冰涼。她深呼了一口氣,再碰到外麵寒冷的空氣時瞬間變成了一縷白煙,賽曉玉站了起來,忽然說道:“我們去看看尹冰吧。”
尹冰,這個名字太久沒有被提及,以至於讓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尹冰的墓地是在C市郊外的鳳棲山上,那片墓園是整個C市最貴的地方。我跟賽曉玉一人買了一束純白的白玫瑰,花店的老板說它的花語是純白無瑕的友情。
盡管我們曾經經曆了那麼多的不快,但是這段友情我還是不能忘。
我跟賽曉玉沿著山路往上走,彼此都是帶著沉重的心情。其實在賽曉玉離開後我曾經一個人來過一次,那時候我的家裏剛剛出現變故,秋言還在醫院裏住著。
那天下午我都一直地待在這裏,我靠著尹冰的墓碑說了許多許多的話。那些我不能夠對別人說起的,似乎隻能夠用這樣的一種方法來說出口。而那之後,我便再也沒來過這裏。
從墓園走進去,我帶著賽曉玉走到尹冰的墓地前,墓碑上的她依舊還是一臉冷清的模樣。我們彎下腰將手上的花束放下,賽曉玉歎了口氣,“真沒想到一眨眼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是啊,時光就這麼匆匆地走過,留下一地的廢墟殘骸。
賽曉玉在旁邊的大理石麵上坐了下來,用手輕輕地撫過尹冰的照片。
“秋穗,其實那時候我選擇去俄羅斯你怪過我嗎?”
或許是怪過的吧,怪她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丟下我一走了之,可是那時候的賽曉玉又何嚐不是太難過,難過的想要逃離這座城市。
見我不說話,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怪我是應該的,那時候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王子的事情,尹冰的事情,一件件地加起來讓我痛苦不堪,我怕我在生活在這裏會忍不住崩潰掉。所以我選擇了逃跑,遠遠地逃到一個沒有他們的地方。可是我忘了,就算我逃得再遠,我還是忍不住會想起這裏的一切。”
“剛去那邊的時候,我幾乎在每個夜裏都會醒來,我會做大段大段的夢。夢裏麵是王子跟那個女生一臉居高臨下地看我,是尹冰那一具冰冷的屍體。剛開始的那一個月,我幾乎都要被這兩個夢折磨瘋了,就連那邊的學生看到我都會不由自主地遠遠躲開。我知道這樣不行,我開始學著改變。我開始讓自己變得忙碌起來,每天一大早起來就晨跑,晚上也在圖書館待到很晚才回來,甚至在周末的時候跑去咖啡廳做兼職。這樣緊繃的生活狀態讓我漸漸的晚上不再夢到他們,終於有一天我發現我真的可以坦然麵對當初的一切了。”
她轉過臉來看向我,目光裏一片的哀傷。
她說:“秋穗,你看,那些我以為我熬不過來的日子終究還是就這麼過來了。我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地方就是在當初那麼任性地丟下你,我後悔跟你分離。”
賽曉玉變成了她想要的樣子,可是似乎我還停留在原地。我閉上眼,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看著她說道:“曉玉,其實在你離開之後我過得很不好,直到現在我甚至都不想去回想當初發生的一切。”
我開始跟她說起這大半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秋言的車禍,我跟她關係的崩潰,以及我已經四分五裂的家。我忘了我說了多長的時間,說到我從最開始的悲傷漸漸變成平靜。
我說:“曉玉,我不知道我自己還能夠撐多久,我害怕有一天我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賽曉玉的手緊緊地將我握住,而她的眼淚開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說:“秋穗,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她是在自責當初離開了我,可是我們都知道沒有人會陪著另一個人一直走下去。人生本來就是一段無止境的路途,而這路途上有太多的分岔口。
我們終究會朝著兩條截然不同的人生走下去。
那天下午,我們坐在尹冰的墓碑前聊了很多,一直到星光亮起兩個人才互相攙扶著下了山。我想或許賽曉玉已經走了出來,而她的人生也值得更好。
我爸找我去書房談話的那一天是小年夜的晚上,他坐在以前我媽常坐的位置上看向我,對著說道:“小穗,你過來,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談談。”
其實自從秋言她們離開後,我爸就很少再回過家了,或許他是住在葉可欣那裏,也或許是住在別人那裏。我不想去打聽,也沒必要去打聽。
我走到他的對麵書桌前坐下,這幾年我甚至沒有細細地再看過他。
見我坐下,他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這些年我也沒怎麼管過你,去年我跟你媽離婚後這個家裏也就剩下你一個了,如今也算得上是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
我爸的話讓我沉默不語,他們婚姻的破碎難道不是他咎由自取?或許我媽有問題,但是能出軌的男人又有什麼好值得同情的。
許是了解到我的心情,我爸倒也不再隱瞞,直接說道:“我打算跟你葉阿姨結婚了。”
“結婚?”我皺了皺眉,重複道。
“是啊,她跟了我這麼多年也不容易。以前你媽為了報複我一直不肯離婚,現在我們分開了也是時候給她個名分了。”我爸歎了口氣,“再說你年紀也還小,總歸得有個人照顧”。
可笑,我什麼時候被他們照顧過了。更何況我跟葉可欣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上次我在醫院打她的那一巴掌直到今日還仿佛曆曆在目。
我好一會兒才張開口,問道:“如果我說我不願意你娶她呢。”
我爸見我這樣,愣了兩秒,說道:“小穗,你總得為你爸我想想吧,等到我將來年紀大了總是還要有個人照顧的。”
“嗬嗬。”我冷笑著看向他,站起身來,“既然你都已經下定決心了又何必來問我這件事”。
說完,不再理會他,我轉過臉就走出了書房。
我爸跟葉可欣的婚禮在一個月後舉辦,或許是順了葉可欣的意思,婚禮舉辦的地方是在前兩年秋言過生日的那個酒店。畢竟是全市最好的,可以很好地滿足她的虛榮心。
C市的商場本來就那些人,這次來的依舊都是些熟麵孔。我沒有撒潑也沒有破壞些什麼,在我爸求我出席的時候還是去露了個麵。
畢竟父親結婚,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去總歸是不像樣的,他丟不起這個人。
我坐在酒宴上,看著台上的他跟葉可欣笑得像花一樣,那些人恭賀著他們喜結連理,百年好合。可是仿佛短短兩年,他們就忘了曾經是怎麼樣的奉承我媽。
我覺得有些惡心,直接就離開了酒店。
這個時候已經臨近四月,C市的天氣依舊時好時壞。我的成績在這一年裏就像是開了掛一樣地往上爬,似乎再也看不出曾經的我是有多麼的玩世不恭。
我爸在結了婚以後依舊沒有回家住,偶然間我也曾聽別人提起他跟葉可欣在別的地方重新買了棟房子。我想這或許是他對我做過最好的一件事吧,沒有讓我棲息的地方給別的人霸占。
我跟夏之歌失去聯係是在高三的某一天,自從他給我打了第一通電話後每個星期我都會準時地接到他的電話。可是一連三個星期,我再也沒接到過他的電話。
我開始惶惶不安,猜測著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擔憂和恐懼像是一張巨大的網,一瞬間侵略著我的全身。終於我忍不住去找他,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毫不猶豫地就坐上了去他那裏的火車。
以前我總是會想C市到A市的距離有多遠,我想過我跟夏之歌再見麵會是怎麼樣的場景。其實在之前我有提過去看他,卻被他給否決掉了,他說他現在過得不好不想要讓我看見。我沒有逼過他,隻是一直告訴自己要努力地考去A市。
到站的那一刻,我看著人潮洶湧的火車站忽然就忍不住想要淚流。我不知道夏之歌在哪裏,我這麼衝動地跑過來根本就是無濟於事。
我在A市待了三天,幾乎是走遍了這個城市大大小小的每一個角落,隻是我再也沒有遇見那個叫作夏之歌的少年。
回到C市的那一天晚上我把自己關在黑暗裏哭了整整一夜,我想我丟失了我最要的東西,可是我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之後的日子我依舊好好地學習,認真地為高考努力,以及瘋狂地想念夏之歌。
每次路過操場的時候我都會失神,我會想起那時候一起跑步的日子。
隻是我不會再哭了。
或許成長就是將你最痛的那一塊地方翻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剛開始的時候你可能會痛得不能自已,可是漸漸地你就開始變得麻木。
夏之歌就像是我心裏的那一塊傷疤,我已經從最初的疼痛慢慢地變成了一種習慣。
2010年的夏天,太陽依舊像是三年前的那般炙熱,當我寫完試卷上的最後一題走出考場時忽然就覺得心上一片空蕩。賽曉玉從俄羅斯打電話來問我此時的心情,我告訴她我想哭。
是的,想哭。
這三年裏我的人生發生了太大的改變,我也從最初的開朗熱情變成了如現在般的沉默寡言。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走遍市一中的每個角落,這或許就是對於我青春最好的致敬。
這天晚上,幾乎所有的考生都聚集在了學校裏。操場上有人在歡呼,他們將包和書本全部都撕碎拋上了天。我在不遠的看台上遠遠地看著,卻終究還是沒有辦法融入。
這場青春似乎走到現在都是一片兵荒馬亂,隻是我知道往後這一切都不會再有。
明明我才不過十八歲的年紀,但是內心卻滄桑得像是個老人。真是可笑至極。
八月初的時候我收到了A大的錄取通知書,我媽聽說了這個消息開心地從澳大利亞打了通電話回來,她說她沒想過我現在會變成這樣,我隻是附和地默認。
她跟我寒暄了許久,我猶豫了下還是問起了秋言,她是我心裏放不開的那個結。
而見我問她,我媽也有些開心,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連串。
她說:“來這邊這兩年小言的身體好了很多,雖然手依舊還是不能用,但是性格上也漸漸地恢複了,開朗了不少。”
她還說:“上個禮拜小言跟亞書訂婚了,準備再過兩年就舉辦婚禮。”
這樣的結果我倒是不奇怪,秋言本來就不壞,更何況閔亞書也說過他會跟秋言在一起一輩子。我笑著說了恭喜,又聽我媽叮囑了一些小事情才掛了電話。
我媽的心情似乎變好了起來,這通電話直到掛完都沒聽她提起過我爸。或許分開在那時候真的不是一個錯的選擇,至少他們倆沒有再相互折磨。
八月底的時候,我爸為了慶祝我考上A大特地請了不少人回來慶祝,葉可欣以我後母的身份出席。這一年過去,我已經沒那麼討厭我爸,但是對於葉可欣卻仍舊還是心存芥蒂。
我考上A大這件事似乎真的很讓我爸開心,一整晚他都在不停地跟別人誇獎我,而我已經忘了多久沒有從他的嘴巴裏聽到過稱讚。
我看著這一群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他們或許是我爸的生意夥伴,或許是我爸的員工下屬,又或許是我爸的老友同學。但是卻都跟我沒有一點的關係,我陪著他演完這出父慈子孝的戲碼,隻因為我不想要讓他失了麵子。
或許我還是愛他的,隻是再也沒有小時候的那麼崇拜了。
離開C市的那一天我隻帶了一個行李箱,裏麵有一本我從夏之歌家裏拿來的書以及當初秋言未完成的那幅設計圖。我開始主修設計,隻為了完成當初那個夢。
我希望有一天能夠親手畫好那幅未完的設計圖交給秋言。
A市因為有了一年前的踏足也不至於太陌生,我一個人把自己在學校裏安排好。我想或許我已經變得足夠的堅強了,堅強到可以麵對將來所有的一切。
這一年,賽曉玉沒有回來,她留在了國外的大學,她說她是真的喜愛那一片土地。
我開始漸漸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圈子。就好像真的如賽曉玉說的那樣,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真的很適合治療心上的傷疤。
秋言的事情給我的傷害已經漸漸地減少了,可是我仍然會在每一個周末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