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陌凝視著那笑意飄渺的側臉,心裏複雜難平,原來她的心裏竟背負了那麼多不安。雖是與妹妹一摸一樣的臉,但不知何時起,在他眼裏,她就是她,那個他承諾了要拚盡一切保護的她,不再是“她”。罷了,不管如何,他都認了!他想看著她大膽追求自己想要的,看著她勇敢地走自己的路!
察覺到身邊的人許久沒有發出聲音,雪喬回過神來,側過頭看他,卻隻來得及撲捉到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堅定。
當時的她甚至都沒有細想過,這一抹堅定後深藏的含義,以至於日後猛然驚覺時,已是物是人非,惟有淚千行。
這些都是後話,人生永遠都沒有再次選擇的機會。就如同,眼下的蘇雪喬看著少年神采飛揚的俊顏,隻是眉眼彎彎地向他伸出手:“我叫楚楚!很高興認識你!蘇子陌!”
少年微怔了一下,輕握住那隻纖纖玉手,嘴角浮起玩世不恭的一抹淺笑,道:“小生這廂有禮了!楚姑娘,幸會幸會”
靜默了一會兒,隻聽聽雨軒的屋頂上傳來了陣陣歡暢的笑聲。
樂極必生悲,其後短短幾天時間,雪喬忙得不可開交。一件大事是準備自己的笄禮,提前幾日的量衣,沐浴,誦經已讓她身心疲憊,而行禮時繁瑣的過程更是讓她生不如死,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哭唱著“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我寧願永遠都笨又傻……”,明明自己內心痛哭著,麵上卻要極盡溫婉的笑著,真是……惡心!!尤其是每當她記起蘇二少觀禮時那憋笑憋得一臉扭曲的表情,就讓她忍不住狠狠的磨牙。
另一件大事相對要沉重得多,蘇子言的心上人出嫁了,新郎官卻是四王爺。為了以一個大家閨秀的身份體麵地前去觀禮,娘親又將她整整折磨了一天。
可是當日她卻並沒有去平南王府,而是背著娘親偷偷逃掉隨著大哥二哥一起去了一品居,這是一家唯一能目睹迎親隊伍經過的酒樓。
她還記得當時蘇子言看著花轎時的表情,很溫柔,很歉然,很無奈,很,心碎。
光是在一旁看著,心就揪了起來,但又能如何呢?
這已是她所見到的第二場凋零的愛情,而第一場卻是那看似擁有一切的帝後。她隻能無聲地給他一點微薄的溫暖。
大哥這件事給蘇家留下的唯一讓雪喬感到寬心的後遺症便是,段氏因為擔心蘇子言情傷未愈,睹物思人,下令蘇家暫時不接受任何前來談親事的媒婆。
然而,在這裏生活是不會永遠風平浪靜的。最不會平靜的地方當然就是朝堂之上了。
金鑾殿上,眾臣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如今楚國滄州的蝗災該當如何。
太子楚天禦出列啟奏道:“兒臣早前聽聞滄州吏法嚴酷,賦役沉重,滄州子民的作息早已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更何況我大楚月前還於邊境發生過戰爭,此乃人禍啊。古語有雲:人不善,則天譴、天懲。
君權乃神授,父皇您是天子,應該代表臣民對天負責,依兒臣來看,父皇應當下達罪已詔,同時推行仁政,減免徭役,安撫民眾啊。父皇,您——”
“孽障!你可知道大楚的兵卒糧餉來自哪裏?如今黎,幽兩國虎視眈眈,你竟讓朕減免徭役?下達罪已詔?朕何罪之有?朕的大楚國就是祖祖輩輩乃至朕,征戰而來的!哪由得你口出狂言!朕還沒死呢!你就在這兒想著變政!”
見龍顏大怒,大殿上頓時氣氛緊張,眾臣齊齊跪下,齊聲喊道:“皇上息怒啊皇上!”。
宰相蘇懷瑾更是急忙替太子開罪:“皇上息怒,太子殿下也是一番好意,無奈性子使然。皇上您要三思啊!”
皇上仍是不語,一雙眼裏怒氣未消。
禮部尚書蘇子言也站了出來:“皇上!太子說的不無道理啊!據微臣查看,皇上確實有近四年未行祭天大禮,恐是因此觸怒了天顏,降罪於滄州啊!請皇上明察!”
“父皇!父皇息怒啊!皇兄言語間都是在體恤我們楚國的子民啊!何況皇兄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兄定是想提醒父皇行祭天大典一事的!父皇就不要再怪罪皇兄了!”平南王也急急出列為太子求情。
“父皇!兒臣正是這個意思,父皇請三思啊!”
“皇上三思啊!”
一時間,整座大殿裏為太子求情的聲音,不絕於耳。
“罷了罷了,傳朕旨意,各家各戶開始籌備祭天大典,四日後,朕要親自前往甘露寺祭天!蝗災之事容後再議!退朝!”楚帝雖是麵上緩和,但顯然已不想再提此事,恐怕心裏的怒氣一時半會兒是消不掉了。
得知此消息時,雪喬還正在飯桌上歡樂地啃著豬蹄子,“娘,我也要去麼?”
段氏皺眉歎氣:“喬兒,如今你已經及笄,又是官家女兒,怎麼可能不去。”
雪喬嘴裏頓時一陣陣地泛著苦味,就不能消停一會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