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賀文:長信(一)(2 / 2)

心中莫名一揪,儼然想起舊歲時,在那片海棠處放的明麗春光下,暈染出的一道水藍如夢的霓裳。

然歲序不言,時光驚雪,回首往故人不在,徒留一幅海棠醉春,從此棄墨擱筆,心中無限悵。

再後來,一紙明黃詔書下,淒淒然入宮闈,隻歎世事無常。臨別時攜那一卷《海棠醉春圖》,再提一段小詩左下:

“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當時醉臥海棠,見你琴瑟飲茶,夢我一世相思入畫,明眸刹那。

凝視著那個紅木畫盒,還未曾開啟卻已淚濕羅裳,纖纖細手顫顫。

忽而聽見來人腳步聲,連忙用長袖拂麵,拭出淚水,隨手取下一本《詩經》,故作細讀。

“小主,宓秀宮的賢妃娘娘遣人送來一套琉璃木文房四寶。”霽月立於門外朗聲道。

蘇霓兒心中一怔。文房四寶麼?可惜她早已擱筆了,那些筆墨紙硯於她而言,再華貴奢侈又有什麼意義?

然而,對方是位高權重的莊賢妃,且身懷皇嗣,貴不可言。即便受到皇寵,她仍然是一個小婉儀,無論如何也不能以尋常心性來看待這一份厚禮。

“霽月,你準備一下,明日我要親自去一趟宓秀宮。”

“喏。”霽月應答道,卻還是沒有起步離開。

蘇霓兒回頭瞥見霽月那憂心忡忡的神情,知道她又看破了自己的愁思,歎道:“我沒事。”

“小主,今夜星辰璀璨,景致甚好,不若往摘星樓散散心?”

摘星樓?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就依你罷。”

一路自是無話,至摘星樓上,隻覺得寒意習習拂麵,像鋪了一層玉潤的香脂,極順,極滑。漫天星子傾下,籠人恍惚入夢般,會見雲君,霓衣風馬。

她默立在近更的春夜,衫裙簡靜,環釵素致,看天側燈火,聞重門長歌。

一如從前,不似從前。

蘇霓兒正歎摘星樓果然是個靜謐的地兒,忽聞轉角處傳來一聲低吟:

“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頓時,她心下枉然:究竟是何人在此吟著如廝悲涼的詩句?

霽月悄悄挪至轉角處探了一眼,略有些吃驚道:“小主,賢妃娘娘在那兒呢。”

蘇霓兒亦頗為吃驚,趕忙上前行禮:“妾華陽宮蘇氏婉儀給賢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一舉一動如禮如儀。

摘星樓上,莊賢妃斂薄雲長袖,折的是年少輕狂,留的是錚錚傲骨,隨歲月流過,年華老去,未曾磨滅半分。她的右手放在凸起的腹部上,時而來回掃動,眼角裏流著難以泯滅的慈愛——那種即將為人母的慈愛。

“原來是華陽宮新進的泠婉儀,上月也來過本宮的鳳儀宮幾次,隻可惜偏生都撞見本宮忙碌之時,也沒留婉儀在宮中小坐。今兒倒巧了,在此處遇上。”

那莊賢妃她是見過幾次的。畢竟像莊賢妃這般高位的妃嬪,她們這樣的新秀每日都得由著太監帶去請安。隻是賢妃有孕在身,大多數時候都免了新秀請安的事宜。

“世間諸事,皆無巧不成書。譬如因果,譬如緣分,再譬如,冤孽。”

蘇霓兒淡淡地說道。她的臉上帶著禮節性的笑容,卻也是清冷的,透著涼薄。

莊賢妃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她還是保持著那溫和的笑容,輕輕地捏了捏蘇霓兒的臉,調笑道:“妹妹這樣的心性,就好像那天上的明星似的,哪個敢招惹?尋常男子不過隻可遠觀而不能褻玩,恐怕能得到妹妹芳心的,也就隻有陛下那種人中龍鳳了。”

這話自然是不中聽的,但蘇霓兒也沒表現出來,隻是幹笑著。

“天闕之上,多得是閃爍明星,妾不過是銀河角落最平凡而不起眼的一顆。能承蒙陛下厚恩來至皇宮中享福,已經是萬幸,再不敢奢求過多的恩寵。”

“妹妹這話可說茬了。至上月新秀入宮以來,本宮冷眼瞧著,也就隻有妹妹你最得陛下歡心了。”

蘇霓兒不語。她眼中倒映星河爛漫,燈火萬千,卻驅不散那陰霾,如影隨形。

莊賢妃輕輕拉起蘇霓兒的手,微拍幾下,神情忽然凝重起來:“不過,有一事,還是得囑托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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