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清水澗畔,閨秀齊聚(1 / 2)

【北海·澤西鎮·蘇家莊】

這蘇家算不上名門望族,但在北海一帶卻是有名的富商,繡紡中養著北方一帶擅長江南名繡的奇女子,染坊的料材也都是從西域運來的。一二年間,蘇氏錦緞的招牌也漸漸響亮起來,故這一帶的豪族見了蘇族人也要禮讓幾分。也有北海人言:“北海金銀床,賽不過蘇家一茅房。”

要說這蘇家的先祖——蘇家眾人年月裏頂禮膜拜的繡仙姑,閨名蘇俏俏,不過是一介草莽布衣。隻因年輕時家中來了一位江南地帶的年輕富商,花了重金將她禮聘了去江南。那姑娘心細手巧,竟將四大名繡學了通,還加以篡改,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恰巧那富商病逝,遺留一大片財產分給大小妻妾,蘇俏俏便攜了家財回北方故鄉去了。父母原是要將她再嫁出去,她憑著一身本事,反倒不願意低嫁,幹脆立起牌匾做起小本生意來。沒想到生意越做越大,族中人漸漸都富裕起來了。便被後世奉為“繡仙姑”。

蘇眉兒是蘇靖的風流債,蘇氏雖沒有那些個豪族那麼多規矩,但私生子不內帶的道理還是懂的。偏生蘇家人丁慘淡,到了蘇靖這一帶,梅氏竟隻生育了一女,而後拖著一身病臥榻不起。蘇靖也是納了幾房姬妾,竟無一有出。如今來了個蘇眉兒,長老們是又氣又樂。於是,蘇眉兒便在蘇家久住了。

憑著蘇靖對蘇眉兒母親的愛慕,蘇眉兒打小得到的父愛比妹妹蘇霓兒多了許多。蘇霓兒倒毫不在乎——她從來就與其他家的孩子不同,不哭鬧,不嬉笑,隻是靜靜地讀詩寫文刺繡,好似外頭的事情一應與她無關。蘇眉兒原本以為這位妹妹是個淡漠的性子,後來才知道,她並不是淡漠,隻是太過專注於一件事情。年幼時讓她刺繡,她便隻是刺繡,其餘事一概不理;年長後命她管家,她便隻是管家,又把終身大事落在一邊。

蘇霓兒不介意父愛被奪,梅氏卻心裏直“咯噔”。她撐著一身病鬧到族中長老麵前,攪個天翻地覆,這才得到了蘇靖的“約法三章”:

其一,蘇氏家主之位非蘇霓兒莫屬,蘇族之事一概不許蘇眉兒觸碰;

其二,縱使蘇眉兒比蘇霓兒年長,族中人一應以蘇霓兒為尊。蘇家隻有蘇霓兒一位小姐,族中人隻能喚蘇眉兒為“姑娘”;

其三,非必要時期,不得喚蘇眉兒以“蘇”姓。

此章一出,蘇眉兒心底一片悲涼。此後,她隻被喚作“眉姑娘”,連個“蘇”字也不可輕易觸碰。即使是麵對蘇霓兒,她也隻能恭恭敬敬喚她一聲“小姐”,萬不敢以姐妹相稱。

之後,連清風、霽月這樣的一等婢子也被下人喚作“姑娘”,一來二去,不知情的外人隻將蘇眉兒當作是蘇家的婢女,蘇家莊的人也漸漸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好在蘇眉兒的婢女清風是斷斷看不下去了:清風本是好強的性子,自從侍奉蘇眉兒之後,總覺得自己的身份也比姐姐霽月下降幾個等級,心有不甘,一心想為蘇眉兒拔高地位。這才有了今日寒風中的一幕。

“清風,我們進去吧!”蘇眉兒早已見慣了這副嘴臉,抬腿往裏間走去。

“姑娘若是再忍氣吞聲,這些人隻會更招搖。”清風嘟嘴道,“姑娘但凡拿出適才責罵奴婢的半分樣子,那些人也不敢將姑娘怎麼樣。隻是姑娘總把小姐和蘇家的事放心上,故而受這份氣。”

蘇眉兒一怔,細細揣摩這話,倒有幾分道理。可她還是笑道:“我雖不算蘇家正統的小姐,但老爺、夫人並小姐照拂多年,不為她們多想想,豈非不孝不悌?”

“姑娘是個頂好的人,就不知這份好,將來誰承了……”清風低聲道,卻還是將話不多不少傳到了蘇眉兒耳中。蘇眉兒心知清風是在擔憂她的終身大事,自己也彷徨起來。

眨眼秋去冬來,年關將至,也到了雙九之年了。正值雙八碧玉的蘇霓兒尚且早有婚配,自己的婚事卻始終無人做主。擔著這樣不明不白的身份,哪家的公子少爺會來提親呢?霓兒也是未嫁女兒身,自然不便出麵做主,可照如此下去,再過幾年,又更難了。

“姐姐怎來了?”一聲脆鶯婉轉而起,隻見一身著古煙羅碧霞散花裙的女子亭亭玉立而來。裙裳款式與平常散花裙稍有一些不一致:平常的散花裙多是迤邐委地,這女子身上這件隻到膝蓋處,裸露出細長纖瘦腿,棉羅素色紗沿腿纏上,直達隱晦處,若隱若現似有撩人味。再看袖口處,也並非尋常對襟,而是截成幾段不規則樣式,破碎的布條迎風飛舞,更別有一番韻味。

又看那女子麵容,兩眉若煙,丹唇一點,素麵淡妝,清麗脫俗。那笑容卻是開朗自然,右手撐著腰倚在門上,竟有幾分颯爽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