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喬就算沒有了藥,不過做個靈力衰微的女子罷了,橫豎有你們庇佑著她,又有什麼幹係?反倒是碧螺,要為此付出生命!你跟我說這是小犧牲?”
“靈力衰微?”桓扯扯嘴角,有些諷刺,“原來她是這樣告訴你們的?”
“難道不是麼?”
桓將手中帶血的長槍丟至一邊,緩緩朝碧螺走去。碧螺本就有赴死之心,也就沒有閃躲。桓俯身對碧螺說了什麼,碧螺大驚,隨後露出無奈地麵容。
“碧螺?”慕容黧羽看見碧螺臉上的神情,有些擔憂。碧螺忽然大笑起來,她的笑聲夾雜在雨裏顯得特別悲愴。
“好,我跟你走!”
碧螺說完,自己便朝比翼國軍隊走去,任由比翼國人用繩索將她捆綁。
“碧螺——”慕容黧羽殺心大起,正要大開殺戒,卻被碧螺一個柔情的眼神給澆滅了內心的怒火。
“慕容黧羽,你不要再糾纏我了,好麼?”碧螺笑著道,“我不過隻是利用你而已,你很厲害,我想你護送我回家,僅此而已。如今你且去吧,我不再需要你了!”
說罷,碧螺便被押送到軍隊的中央,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碧螺——”慕容黧羽持起長槍就要追趕,卻被桓用身軀擋住。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桓道,“你也聽到她的話了吧,慕容兄?”
慕容黧羽瞪了他一眼,給他憤怒的一擊,將他打出好遠。慕容黧羽朝著烏黑的雲大喊一聲,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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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螺被帶到了比翼國的水牢。那是一個極其陰寒濕冷的地方,像極了當初秦羅敷關押她的地窖。不過,那時候秦羅敷對她日夜用鞭子訓斥,比翼國的人卻紳士很多,不僅沒有打罵她,還好吃好喝地招待她。不過碧螺知道,那些人如此對待她,就好像對待豬圈裏圈養的豬一樣,養肥了養好了,就要殺了喂給他們的嫡公主。
一想到嫡公主,碧螺就想起在林子裏桓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來。
“比翼國嫡係自古為雙生子,不僅是因為雙生使他們的靈力更強大,而是因為他們彼此互補,說是雙生實則合為一體,倘若失去其中一人,便會難以活命。”
也就是說,妃喬這些年來不間斷地服藥,並不是為了充沛靈力,而是為了續命。
可這與碧螺又有何關係?要知道,比翼國是殺害她全家的凶手啊!她每日每夜做夢都想千刀萬剮的凶手。
然如今,她終究是心軟了。
她知道,小喬肯定不清楚這些事情,甚至都不知道那個她曾經視為密友並為她取名的碧螺,即將成為她的盤中餐。桓不會告訴她,比翼國的人也不會告訴她,因為小喬是個善良的人,她不會允許他們這麼做。小喬是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會願意做傷害他人的事情的。
而碧螺也是如此。除了多年前因為一時失了心誤食了樵夫的孩子,她從未再傷害過任何的人。
碧螺怔怔地望著水牢外的世界。她的右上方有一扇窗,窗外長著一株野山茶,長了幾個花骨朵。
那些花骨朵還未開花,卻能看出開花後的靈巧和純真,就如同小喬一般,恍若春風,吹進了她原本絕望而汙濁的心。就像那淡淡的茶香,洗滌了她渾身的殺戮之氣。翠碧誘人,卷曲成螺。她本是配不上這八個字的,但因小喬,她試圖去改變自己,讓自己那顆被仇恨蒙蔽的心能夠重新跳躍起來。
忽然,窗外閃過一個人影,慕容黧羽的臉出現在了碧螺的視線裏。
“碧螺,我來救你出去。”慕容黧羽小聲道,“你那日說過的話,我一句也不信。我知道你是為了朋友而犧牲,可這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等著,我很快就來救你!”
說完,慕容黧羽就消失在了窗前。整個過程很快,碧螺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她歎了口氣,原本還想再說明自己的心意的,誰知他竟這麼快就走了。不過,能在有生之年再看他一眼,已經足以。
是的,她碧螺的心願已了,可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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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慕容黧羽千辛萬苦攻破水牢的大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碧螺身著水綠裙裳,青絲披散,靜靜地倒在冰冷的地上。她已經咬舌自盡了,嘴角卻仍舊帶著釋然的笑容。
而她的上方,那個窗外,山茶花綻放了。即便是在這寒冷的冬天,仍然悄無聲息地綻放,不愧被稱為“耐冬”。
翠翼高攢葉,朱纓澹拂花。來從山塹側,開稱畫簷牙。影薄誰停繡,香清似煮茶。幾多輕斂態,月動夾窗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