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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半月,始議小禮。白府一箱一箱地將聘禮往太師府搬,太師府也正籌備著回禮。楚夫人從早到晚頻繁出入賬房,忙得焦頭爛額。或許也正是因為楚夫人近月來太忙的緣故,竟無暇管製楚氏姊妹的日漸親密——若放在以前,楚夫人是斷斷不會允許楚弦歌踏入東廂房一步的。
楚弦歌素日來因為嫡庶的緣故,對楚清月頗有不滿。但自此事之後,待楚清月竟如對待親姐姐一般。恐怕也是因為有了孩子的緣故,她的性情愈發的溫順起來,也極少整日哭嚎落淚。
江瑤漸漸適應了太師府的生活,很多時候,若不是聽見腰間銀鈴的“叮叮”響,她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原本屬於的那個世界。
那天在窄巷看見的獨孤楝再也沒有出現過,含笑在的時候她便曾暗自派其去打探,可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描述的不夠準確,還是含笑辦事不利,仍是沒有此人的消息。一來二去,江瑤也就漸漸放棄了。
這一日,正值午後。楚弦歌剛剛離開,便聽見雲煙說夫人有請。江瑤滿腹疑惑,帶著麵具隨著婢子來到了大堂,卻見楚夫人正笑臉盈盈地和另一位貴婦談話。
楚夫人身著一襲黃色褙子,又在臂彎間披了一條大紅色的綢緞,身上掛滿琳琅珠寶,不免顯得有些過於貴氣。而一旁的那位夫人卻素衣素裙,頭上帶著翡翠色的玉釵,貴而不俗。
“清月兒,快過來拜見白夫人。”楚夫人喜上眉梢,看起來格外高興,“再過一陣子,等你和若離的婚事辦了,就該叫‘媽’了……”
江瑤上前躬身道:“清月給兩位夫人請安。”
“恩,好……真是個乖孩子。”白夫人和藹可親地點點頭,“哎呀,一晃也過去這麼些年了,孩子們都長大了。”
“可不是嘛,你家若離真真的算是一表人才啊!甭說清月,連我看了都很是喜歡呢!”楚夫人誇道,“若我家那個也能活這麼大歲數,要我說,可不會比若離差!”
楚夫人倒是很看得開,提起早夭的兒子,神色並沒有一絲半點兒的憂慮。
“這個我信!”白夫人拍案道,“我夫君就一猛夫,若離也隨他,做事情毛毛躁躁的,沒個樣子!裴將軍就不同了,能文能武,想當年他的《白楊賦》傳遍開封的時候,我也曾暗地裏想要嫁給他呢!誰曾想便宜了你。”
白夫人故作不服氣,眉眼卻帶著笑意。
江瑤在一旁聽著兩位夫人的談話,深深地感覺到了此二人之間深厚的感情。
“兩位夫人關係真好,清月很是羨慕呢。”
楚夫人笑道:“我和她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嫁人一塊兒嫁,連生孩子都同一天生,也不知道是誰在學誰。關係能不密切嘛?”
說著,兩位夫人齊齊笑了起來。
江瑤隻得陪笑著,道:“母親與白夫人多年未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清月在此處不免礙眼,就先退下了。”說完,江瑤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欲轉身離開。
“哎,先別急著走。”楚夫人攔道,她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把麵具摘下來,讓白夫人好好看看你。”
江瑤呆了呆。對外帶著麵具,這是楚夫人訂的規矩,目的就是希望能遮住自己醜陋的容顏,以防被外人嘲笑,失了太師府的麵子。這個規定一出,以至於整個開封府,至今竟沒有幾個人真正看過楚清月的臉。白府一家很早就搬離了開封,更是沒有一睹真容的機會了。
此刻,楚夫人如此要求,難道不怕白夫人反悔?
這樣一想,江瑤竟有些遲疑。
“清月兒,怎麼了?沒聽清為娘所言麼?”楚夫人起身,走到江瑤的麵前,道,“日後你將要嫁到將軍府,白夫人也是你的親人。我們對她不應該有任何的隱瞞。白夫人是一個心底純善的好人,相信她不會嫌棄你的容貌的。”
白夫人聞言,也起身走到江瑤的麵前,笑道:“清月,如果實在不願意摘下麵具,也不要緊。”
楚夫人看著江瑤,眼神中帶著肯定。看來,她對待自己的好友始終都保持這一顆赤誠的心。
江瑤緩緩將麵具摘下,她微抬頭,暗地裏注意著白夫人的神情。不料,白夫人竟神態自若,沒有一絲的驚訝或者不滿。她依舊笑道:“清月兒。雖然你沒有驚天動地的美貌,但隻要你有一顆純善的心,你便比任何人都要美。”
聽到這樣熟悉的話,江瑤情不自禁落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