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玉雨&西泠橋,落梨花(2 / 2)

終於,我醒悟過來。我心愛的男子,那個騎在青驄馬上對我微笑的少年,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麵前。

那些曾經的誓言,終究成了過往雲煙。

此後,我日日以淚洗麵,不食不眠,每日隻拿著西泠笛看,漸漸憔悴不堪。乳母為了讓我重新振作,再三勸我乘那油壁香車出去散心。就這樣又不知過了多久,一年秋天,我終於應允乘車出行。

乘上許久未碰的油壁香車,行駛在昔年常走的林間小道上。看著熟悉的景色,曾經與阮郎在一起的那些歡樂的回憶又浮上眼前。手中的西泠笛還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阮郎的氣息卻好像再也無法尋覓。

或許是命運捉弄人,這一次出行,竟又讓我遇見了一個男子。

一個長相酷似阮鬱的男子。

隻是,這個男子不再是富貴之子,而是一個窮苦書生。他因為進京趕考而路過錢塘,卻盤纏用盡,隻好在湖邊唉聲歎氣。

我看著這個叫鮑仁的男子,心中久久沉靜的弦似乎再次被撥動。誰曾料,天底下竟有長得如此相似之人!我癡癡地想著,既然王族公子無法長久相伴,那麼這個窮苦書生總該是可以白頭偕老的。

於是,我掏出錢財以便他能夠上京趕考。雖然,我也擔心他若是幸運高中,亦會拋棄我不顧。可麵對與阮鬱如此相像的臉龐,我實在難以把控自己的情緒。

鮑仁進京之後,我又一次陷入了無期的等待。隻是這一次,我已經釋懷了。被傷過一次的心,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縱是他與阮鬱一樣,一去不返,我也依舊日日出行,徜徉於山水,像年少時一樣過著閑適的日子。

隻是,每當四月梨花開的日子,我都會在西泠橋畔徘徊,用西泠笛吹著一首又一首憂傷的曲子。

在一年春天,還沒等到鮑仁回來,我便一病不起。一個春寒料峭的夜晚,我自知已到了彌留之際,心中卻還有牽掛。我掙紮著起來,不顧乳母的阻攔,將西泠笛埋在了梨花樹之下。正當這時,我聽見不遠處鬆柏林裏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

“她就是蘇小小?”江瑤小聲地問,此刻,她和上官姝正跪在草叢後麵,探頭探腦地望著小樓裏的動靜。

“就是她沒錯。你看她手裏的那個,應該是西泠笛。看她的動作,是要把西泠笛埋在那棵梨樹下,”上官姝小聲回應道,“難道,她是我皇兄的轉世?”

“不清楚,反正西泠笛我們找到了。我瞧她的模樣,怕是不久於人世。一會兒等她走了,我們去把笛子取出來就行了。”江瑤覺得自己跪的有些累,便換了個姿勢。

“照你剛才說的故事來看,她也是個可憐人,”上官姝歎了口氣,“隻是不知道,那個鮑仁後來回來找她了沒有。”

“鮑仁金榜題名,出任滑州刺史,赴任時路過錢塘,想接蘇小小通往,”江瑤滿臉遺憾,“隻可惜,他隻看到了孤墳一座。”

“真乃情深緣淺啊……”上官姝忍不住落下了一滴眼淚,為那位生得如花般美貌,卻命比紙薄的佳人。

我聽著林子裏那兩人的對話,懵懵懂懂不知其何意。但我知道,鮑仁不僅金榜題名,還如約回來了,他沒有騙我。那麼當初阮郎食言,怕也是有苦衷的吧。我心中經久不散的愁苦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曾經,我的油壁香車之後追隨著多少風流倜儻的才子,可我不知道心動的感覺。直到那日遇到阮郎,方知相思何味。

我閉上眼,淚水無聲地滑落。

阮郎,我們來世一定要相會。

“在下阮鬱,方才驚擾了姑娘,實在抱歉。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處?改日定登門道歉。”

“西泠,蘇小小。”

妾乘油壁車,郎跨青驄馬。

何處結同心,西泠鬆柏下。

這一夜,錢塘湖西泠橋畔的梨花謝了。

“梨花,潔白如玉,飄落如雨,故又名‘玉雨’。象征唯美純淨的愛,也象征著離別。”江瑤望著被落花掩埋的蘇小小嬌小的身軀,款款說道,“春晴之時開花,恍若四月之雪,清香宜人。占斷天下白,壓盡人間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