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誓言與拒絕(1 / 2)

如果問尚梨最恐懼的時候是什麼時候,那不會是娘親去世的時候,也不是被追殺受辱的時候,而是六歲溺水那一次。寒風呼嘯的深冬,一群小姐丫鬟相互簇擁著去賞梅,尚梨抱著暖爐在橋旁的梅樹下看的出神,突然不知哪位小姐絆了一下,一連幾個丫鬟都被撲倒在地上,唯獨她被推入了水中。

刺骨的河水灌進她單薄的身體裏,本是暖和的衣裳變成了沉重的包袱帶著自己往深淵一點一點墜落,耳邊聽不清河上雜亂的聲音,冰冷的河水不斷湧入她的口鼻,無論怎麼掙紮都沒有用。

後來的後來,她被路過的少年一把從水裏撈起。被送回家的自己在後來漫長的半年裏幾乎被大病小病糾纏不清,混混沌沌的在死亡邊緣徘徊。然後,她便對河流總會升起莫名的恐懼,而這恐懼在河水湧入她的口鼻時再次被喚醒。

尚梨宛如失去靈魂的娃娃,除了深入骨髓的寒冷一無所感。

君陽一直拉著尚梨,也發現了她的異常。因為順著河流的方向潛行他抱著尚梨不會太費勁,但一種寒冷在他的指尖泛起,不是河水的寒冷,是來自靈魂的冰冷。他甚至懷疑如果自己鬆了手,阿梨會不會馬上沉下去……她……發生了什麼?

君陽湧出水麵,深吸了一口氣,被一同帶出水麵的尚梨摟著他的脖子,眼神空洞呆滯,身體連呼吸的反應都是微弱的,他咳道:“阿梨,你還好吧!”

不知道被河水飛出去了多遠,來追殺的刺客似乎沒有放棄的意思,沿著河岸窮追不舍。

君陽心頭一凜,把臉貼在她濕冷的臉上。感受到的隻有似有若無的呼吸,和輕微的顫抖……為了不被刺客發現,他吸納了一大口空氣再一次沉入水中。懷裏的人讓他第一次不知所措,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水的拍打下,他的手穿過她濕冷的長發,小心翼翼地抱緊了尚梨。

額頭……鼻子……唇瓣拂過的隻有冰冷,君陽此刻的內心百感交集,最後他緊閉上眼睛覆蓋在那柔軟泛著冷意的嘴唇上把自己的氣息渡進去,笨拙又魯莽。

尚梨在一片迷茫和空白中發現了一絲稍縱即逝的光明,她緊緊抓住那根救命稻草身體忍不住的顫抖。開始,有溫暖的氣息洗刷掉讓人發抖的冷意,她睜大了空洞的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拚命地想抓住這渺茫的希望。

探出水麵,吸氣,渡氣。來回不知道過了幾次,君陽找到了岸,拖著疲憊的身軀和尚梨躺在岸上。時而有河水湧上衝刷著兩人麻木的身體,又退了回去。

君陽伸出手放在她的額頭上,緩緩向下,心率在悄然不知的情況下失了平衡。略過鼻翼那裏微弱的呼吸,沒有任何隔閡,他能感受到少女的恐懼。

“阿梨。”

回應君陽的隻有清冷的風。

最後一次,他默念。艱難的撐起身體,吸納著濕冷的空氣,想盡千方百計忽略唇齒間的溫柔,那種感覺卻是調皮的不斷放大再放大。君陽感覺自己似乎不再是自己,他的臉噌的變得滾燙,他脫離了少女的唇瓣,咳出了聲。

在尚梨的視線裏,那張皎若明月的容顏在模糊裏變得清晰,嘴唇上的溫熱讓她一時不知所措。氧氣逐漸讓她的大腦恢複清醒,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少年如同笨拙的小獸逃脫了自己,即便是深夜,她也能看到他的臉是紅的,和自己一樣。

突然,她不知道自己該是一直裝死,還是馬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