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言一直覺得,妖便是妖,生於邪道,性格暴烈,手段作風殘忍無度,又何其來心。
但看見了蕭蕭,展言心裏的某根弦忽然被輕輕的扯了扯。
他坐在床邊,靜靜望著臉色蒼白如紙的人,在剛剛生死那一線之間,他竟然發現她失去了妖丹。
自看見那個孩子活著的時候,他便該猜到,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來怎會連點皮外傷都看不見,床上奄奄一息的蕭蕭,怕是用自己的妖丹救了他一命。
殺了她到底是對是錯。
展言眼中一片迷茫,他已經不明白這世間所謂的正道和邪道究竟是什麼。
如果說妖是邪道,那麼她又怎麼會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不相幹的孩子,如果說妖也分好壞,那麼她怎麼會那麼殘忍殺了十幾條無辜的性命。
“你要問我為什麼麼?”
輕輕的,床上的人影吃力的低喃,展言隻是靜靜看著她,是呀,他想要知道為什麼,卻又不想去明白。
蕭蕭笑了一下,慘淡無色的唇角如凋謝了的花,襯著那張生氣懨懨的容顏顯得無比的淒楚決然。
“反正我也要死了,就算吃了他又怎麼樣,不過杯水車薪,還不如在死前做一件善事,起碼死了有人為我砌一方墳塚。”
展言沒猜到蕭蕭會用這樣極端的話來回答他,他的目光有些發怔,其實如蕭蕭所說這樣的理由也還是合理,但展言卻不信她嘴裏的話,淡淡的問了一句,“你是妖族少主,詫叱風雲,隻要你一句話,無數小妖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縱使是死了也會被妖族供在妖族寶地吧!”
“呲!”蕭蕭不屑的嗤了一聲,目光緩緩從展言臉上落到那敞開的軒窗外。
屋外皎月映著滿樹的綠,像披了層淡淡的雪光,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哀傷,是呀,她妖族少主,要什麼就有什麼,隻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每次想起都覺得似乎在昨日。
蕭蕭陷入了沉思,眼中一片傷情,眉目間更是一片涼薄與淒楚。
“你先睡吧,等你養好了身子,我再……”
蕭蕭聽聞,連忙將目光收回來,展言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不再開口,隻是靜靜的退了出去。
望著那陳舊的木門,蕭蕭眼眸中氤氳出無盡的酸楚。
天下傳聞,妖族少主蕭蕭,性格乖張不拘常理,手段陰毒狠辣,隻要得罪了她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妖族中更是無人敢忤逆她。
然而,這一切都是在她父王死之前,妖王死的那日,她也中了聶勝的毒,被關押在妖族最深處的水牢之中。
兩百年的時間裏,蕭蕭一直都在想著用什麼辦法逃出去替父王報仇,直到一年前,她用盡所有辦法買通了看守的妖兵,當她從水牢中出來後卻用了世間最殘忍的辦法殺了他。
忤逆者就該死!
蕭蕭從來不懷疑自己所做的事情,做事趕盡殺絕,從來不給自己留後路的性格天生便一直存在著。
那日,她殺了很多人,不管妖族長老,還是默默無名的小妖,後來,她殺紅了眼,也身受重傷,終是逃出了妖界。
這些故事,誰都不知道,聶勝依然坐在妖王的位置,而她還是妖族的少主,表麵上雖和和氣氣,但暗地裏殺氣卻未有絲毫減弱。
蕭蕭不知道的是,聶勝竟然利用修仙者來取她的性命。
她的唇角勾起一絲笑意,顯得孤獨而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