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有立場(一)(1 / 2)

聖本娜移民公司裝修高檔的會議室內,氣氛不和諧。女老板的男朋友和女老板的表妹夫正針鋒相對。其他員工為免當炮灰,要麼低頭看文件,要麼假裝接電話溜出去,要麼不管哪方都點頭附和,反正不插話不搶白不站隊不出風頭,靜靜地隔岸觀火。裙帶關係的華人公司基本都這個德性,內戚為患,明爭暗鬥,打工仔們早就習慣。幸好這女老板--沈小姐,秀色可餐。其它不論,光是能隔三差五地欣賞欣賞風情萬種的沈小姐,男員工們就能龍精虎猛。沈喬不經意的撩撥,他們就願赤//裸上刀山下油鍋,有的甚至巴不得贏取機會博上位,成為下一個程經理。另一廂女員工們,有誌氣的就暗戀女老板的男友,畢竟他夠高大帥氣,不管小白臉還是大黑臉,真愛麵前都是男神臉;無誌氣的就巴著老板探班時捎來的高級糕點。天啊!近十加幣一件的CLOUDCLUB雪糕千層,一人一件,毫無壓力!“聖本娜又不差錢,為什麼不請全職律師?”蔣律質疑。“這不是錢的事,”程準旋著筆,望著案上的文件,氣定神閑地解釋:“社會分工細化,凡事講求精益求精。外麵大量專業的移民律師事務所,我們挑最合適的合作即可。不滿意能隨時換,也能依據不同需求合作不同類別的律師。簡單輕鬆,分工明確,何樂而不為?”“但沈老板說,聖本娜要做成大溫地區最出色的移民公司。擁有自己的移民律師,才顯得公司夠專業夠全麵夠擔當。”蔣律輕描淡寫地把沈喬搬了出來。程準笑了笑,依舊淡定地說:“全加有近60種移民方式。技術的,投資的,企業家的,自雇的,農場主的,還有難民的等等等等,蔣協理,你要請60位專業律師回來嗎?”“我們以後會以投資移民為大方向,先聘一位該領域的帶頭律師,將來了解新政或者谘詢疑難都能更及時!”“像你這麼說,我們得把移民部部長請來。”“程經理何必抬扛?”“不抬!反正我意見是不需勞師動眾。發揮我們所長,善用別人專長。”見蔣律又要揚聲反駁,程準不想再就此問題浪費時間,便搶白:“如果蔣協理還不同意,直接問沈老板好了。散會!”他會拿沈喬壓他,他也會!反正在這公司裏,他不掩飾自己與沈喬的關係。沈喬是出資人,名正言順的大老板。程準是經理,第二把交椅。蔣律原本安排的職務是財務經理,他的專長。但他念了幾句,想參與全司管理,沈喬便給他安了個協理的頭銜,屈居程準之下,愛管啥管啥,有事找程準,別煩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房,甩上門,程準把文件往桌上一砸,詛罵了幾句。若非蔣律是簡愛老公,若非指望這個好不容易終於上班掙錢的男人能正正經經穩穩當當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程準早就把他一腳踢走。不憑什麼,就憑沈喬聽他的!他若不利用這些優勢,他就是傻子!跌坐在辦公椅上,瞧了瞧手表。今天沈小姐應該不來了,太好!他可以自自在在度過餘下的工作時間。心情一鬆,便來了興致。他掏出手機,期待地拔打了簡愛的號碼。聽著話筒裏傳出的“嘟嘟”接駁聲,仿佛那是最優美的安魂曲,令他分外舒心與感慨。很好,仍能接通,她沒再拉黑。經過上兩次屏蔽,他就像患了多慮症,總擔心哪天簡愛又想不開,然後暗戳戳地再拉黑他。以防萬一,他不定時地拔打她的號碼,查崗一樣。確認沒問題了,一切妥妥的,心安了,便主動掛線。在沒有手機的年代,今天找不到人,也就算了,改天再找。今時今日,都有手機,突然找不到人,人就慌了。掛掉電話,琢磨了一會,程準美滋滋地發了一條短訊過去。兜裏的手機在來電震動,接著是一陣新短訊通知,忙得不可交加的簡愛邊傳菜邊惦記,那定是程準。那天他的無聲告白,使她益加又愛又恨。她想用峰回路轉來形容這份感覺。就像她一直耐心排隊,等候領取數量有限先到先得的珍貴糖果,然而排了很久很久,前方突然通知,糖果沒了,她悻悻離去,卻又突然得知,新來一份糖果,大家可以繼續排隊繼續輪候。早已出隊的她,矛盾至極,該站回去從尾重新排隊,抑或瀟灑些扭頭走人?前者不甘心,後者更不甘心。該如何選擇,說不清道不楚,索性不理不睬。但她沒再屏蔽程準的號碼,看來他因此很激動?否則哪會時常拔打她的電話,不分時候,即興那般。以前他從來不會在晚上7點之後聯係她,說是不打擾她的家庭生活。現在他卻肆無忌憚,淩晨一兩點了,她的手機也會囂張地震響,他的名字赫然閃動。她不接,因為無言以對。他主動掛線,她頗為感激。然後他會發短訊,時短,僅僅晚安兩個字,時長,有如800字高考作文,內容千奇百怪,有回憶,有介紹,有牢騷,也有吐槽。她亦從來不回,因為同樣無言以對。任何回應都應該基於某個立場。她現在的立場,模棱兩可,等同沒有立場。那就擱著吧!餐廳已經清場,前堂已經無人,僅廚房還在忙碌。杜琛接了一個電話,說是急事,想先走。無處可去的簡愛自告奮勇,接替他的活,讓他下班。“其實沒什麼,就是檢查她的工作。”杜琛指指陳永定。作為新人,陳永定尚在適應中。簡愛熱心,上前問道是否需要幫忙。“不用!”陳永定拒絕,“傑克知道,會怪我。”自己的職責要假手於人,她有何價值?簡愛理解,便坐了下來,不再多言。“那天。。。”過了很久,陳永定突然說話。未知是否說與她聽,但簡愛下意識地抬頭望她。還好,她是跟她說話,“那天我太沮喪了,你別記著。”“嗯。”簡愛點了點頭,不追問不多言。陳永定繼續說:“我又報名了,第8次!”簡愛笑了笑,“加油!炸7!”“謝謝!”陳永定也笑了。過了一會,忙完活,她讓簡愛檢查。廚房的一切都有明文規條,陳永定跟著手冊辦事,自是無問題。簡愛用經驗去校對,發現記憶中的,跟實際的有出入,另外換崗後,一些廚房新規條她未曾知曉。兩人一問一答,時而翻翻手冊,就著工作問題聊了不少。“你為什麼做廚房助理?”這溝通過程,簡愛發現陳永定聰明靈活,又在這裏上過學,理應求職比她容易。“這工作不燒腦,上崗快,能半職,管午飯。”陳永定說。簡愛啞了半晌,方答:“總結得真好。”陳永定唉了一聲,“房租水電,柴米油鹽,手停口停,坐食山崩。”“我以為像你這種年齡,來加讀書的,不會太在乎這些。”陳永定瞧瞧簡愛,麵無表情地說:“窮學生,算我一個。”她家景不富裕,學習成績也非拔尖,當初報讀學校,沒能申請獎學金,父母左拚右湊,才整夠學費讓她安心訂機票。“那還留學?”簡愛失笑。留學這檔事,適合兩種人。一種是有錢人,沒分數拿錢搭救。一種是學霸,沒錢拿分數搭救。既沒錢又沒分數,用吃苦搭救。“是啊,沒這麼大的頭,戴這麼大的帽,扣死自己。”陳永定也頗無奈,“但我爸媽有他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