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樓。天字一號間。南燭安安靜靜地坐在何雪衍的旁邊,笑眼粲然地就仿佛個尋常小廝。雕鏤華美的八仙桌,鋪著層柔軟的雪緞子,上麵外沿的碧玉盤中,擺著時鮮瓜果。切得嫩生生的藕節,和剝開的雪白菱角,鮮美荔枝,一齊碼在紅瓢剔子兒的西瓜旁邊,邊上點綴小巧玲瓏的蓮蓬……看來甚是清新可口。除開瓜果,這如意樓當家主廚的幾道拿手菜也做得甚是精致鮮美,雪花似的鱖魚切成了花兒,點著嫩蔥薑汁兒,從蒸籠中起鍋的刹那,便像是白牡丹層層怒綻,芬芳撲鼻,惹人垂涎三尺。有菜無酒不為宴!今兒個……錦璉可是下了大本錢的。伸出幼嫩的小指頭,南燭笑眯眯的,輕輕撥弄了一下正擱在眼皮子底下奇楠精雕的古藤杯。杯中清澈如玉的酒汁兒立馬漾出潾潾碧波。波光瀲灩中,芬芳的酒香迎麵撲來,醉得人心都酥了。南燭重生之前,便好飲美酒……世間的美酒不說一萬,也品過八千。滋味最鮮醇的,當屬葡萄美酒夜光杯;最清冽的,便是琉璃玉露酒;最豪情的,應是骨瓷狀元紅……然而忒多的美酒,唯獨烈山進貢的古藤百草酒,最是甘甜、芬芳、醇美。令她愛不釋手。可惜這烈山進貢的百草酒雖說醇美,量卻不多。除開她一個,惠明宮正當盛寵的薛貴妃也最愛這個滋味兒。但凡有古藤百草酒,聖上總是緊著薛貴妃那兒品用,鮮少賞賜給別宮的妃子亦或是臣子。南燭之前不缺酒,想喝了,去惠明宮討要一點便是了。薛貴妃哪怕割心撓肺的舍不得,看在她何家權勢逼人的份麵上,也會少少地勻出一些,解她酒饞。整個京都也就她能從薛貴妃那兒,要到百草酒了。旁人,那是想都別想!可自從到了洛陽行館……足足三年。她都沒聞過古藤百草酒這個味兒。沒想到,她這都來不及饞一饞酒,錦璉宴請她哥哥何雪衍,竟然弄了好大一壇子的百草酒。喲嗬。不簡單喲。也不知道錦璉用了什麼手段,竟能從薛貴妃那個小氣鬼的手裏,弄來這麼大一壇子。南燭好笑地繼續旋玩著手邊上的古藤杯,並不像初嚐百草酒的人那般,迫不及待地貪飲失態……這倒讓錦璉、肖天煬一行人頗為驚愕。“雪衍,你到底是從哪兒弄到的孩子?‘他’可真不一般。”“尋常不飲酒的稚童聞到這烈山百草酒的香味,都會麵頰酡紅,失態醉飲,可我看百草酒對‘他’卻毫無吸引力。”“嘖。難怪京都這般女子都入不得你的眼,哪個女子能有這孩子的氣度……”一疊聲的嘖稱奇中。大夥兒好奇的目光,像是被小貓爪子撓著似的,總不由自主落在南燭那兒。南燭身上石青色的鬥篷並沒有除掉,寬大的帽子垂落下來,遮擋了大半張臉,隻能看見弧度優美的尖尖下巴。諸人辨不出“他”的容貌、性別和年齡。與肖天煬一樣,當“他”是身量未足的孩子。可……哪個孩子有“他”的姿態!真是怪哉!“他”還沒露出容貌身段,便勾得這些在京都見慣風月絕色的男人們心癢難耐,情不自禁地想窺探起鬥篷下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