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3 / 3)

翠花今天紮兩個麻花辮,穿了件寬鬆的短袖T恤。脖子上係了條擦汗的白毛巾。她卷起褲管赤著腳淹沒在泥田裏,每一鋤頭下去看似都用盡了全力,即使豔陽下也毫不怯懦的樣子。翻過一輪後也便停下來歇息一會,用毛巾擦擦兩頰邊的汗水後又接著幹下去……

金民宇看得癡了,時間一久又很是心疼地向張老漢道:“伯父,這田裏的農活不是因該男人做的事情嗎?”

“是啊,”張老漢也凝視著田野裏的翠花若有感觸地喃喃道:“我說要下田硬是不讓,翠花這丫頭又孝順又能幹,不比許多男人差呢……”他似又想起了什麼,心情又突然憂鬱下來。抓過身邊的茶碗來咕了一大口。

金民宇見他皺下眉頭咂著嘴,又聞到從碗裏傳來濃烈的酒香氣因指那茶壺問道:“伯父,那裏麵……能給我喝一點嗎?”

“這裏麵的可不是茶。”張老漢擺手道:“是我們老家的燒酒,烈著呢。一般人可受不了。”

金民宇懇切道:“我想試一試,可以嗎?”

老漢見他堅持,隻得從新拿了個碗給倒了小半碗給他。金民宇接過碗來喝了一大口,頓時隻覺得像一柄利劍從喉中直穿而下,在心頭處又是一陣劇烈的燒灼,忍不住難受得連聲咳嗽起來。

張老漢嗬嗬笑道:“不行了吧?小夥子,我就說過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住的。”

金民宇喘息了好一會才緩過這口勁來,擺擺手不服道:“最不能忍受的事都發生了,這點酒不算什麼。”

張老漢聽他那麼說,知道他是心裏難過,自己便再也笑不出來了。他又歎口氣道:“從韓國那麼遠的地方過來,這一路上你吃了不少苦吧?”

“再辛苦我也要來,因為是秀娜最後拜托的事。”金民宇不容置疑的。

“哦,是……杏花讓你來的?”張老漢顯然對秀娜的稱呼還不太習慣。

“對,”金民宇點頭道:“秀娜她一直記掛著親生的父母,到生命快結束的前一刻能想到的事情也隻有那個。”

“是嗎?”老漢有些意料之外的:“她不是應該怨恨我們的嗎?”

“這麼說,真的拋棄秀娜了嗎?”金民宇沒有回答卻反問道。

張老漢垂頭不敢答話,慚愧不已的樣子。

“就算是秀娜不介意我也不能原諒您,”金民宇忽然一臉肅然道:“再怎麼艱難的處境也不能放棄親生的女兒啊!”

“別說了,”張老漢捂著臉險入痛苦,良久才深深的懊悔道:“都怪我……當時被鬼迷了心,一定要她娘生個小子。那些年,帶著她們娘幾個動躲西藏的,家裏能賣的全都賣了還是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的……後來她娘也病重了沒錢醫,想到去偷渡也沒有成功,大人孩子實在都養不活了,實在沒有辦法才……”他重重地抽噎了一聲,仰起頭來又幹下一大晚烈酒。過了會兒才又接道:“不管咋說,是我對不起她,她應該怨恨我的。”

“不是,秀娜她從沒有怨恨過。”金民宇淡淡道。

張老漢詫異地望著金民宇,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話。

金民宇道:“提到親生的父母,秀娜就隻想到替你們擔心。她總說放棄她對你們來說是更痛苦的事情,所以一定是在哪裏受到了不敢想象的災難所以才會不得已那樣做。就連我來這裏也是因為秀娜的拜托……知道自己就要結束了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他想起和秀娜生前在倉庫的那一段情景,眼牟不覺又模糊。

二人目光不約而同地移向遠處田野裏的翠花,各自體味著自己心中的愁絲。過了好一會兒,金民宇才又對張老漢道:“伯父,我是為了完成秀娜的心願來這裏的。您現在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告訴我,雖然我沒有許多本事可是還有一點錢。”從兜拿出那張準備了很久的支票雙手遞給張老漢:“這點錢代表了秀娜的心意,請您收下吧!”

張老漢推開他雙手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我怎麼能要你的錢。”

金民宇再次遞過支票懇請道:“是秀娜唯一的遺願,您就一定收下不要再推辭了。”

張老漢仍是連聲拒絕:“不行不行你快把錢收回去哈,咱這些年日子雖然不富裕可也算過的去。如今黨的政策好了,咱守著這幾畝地一年到頭凍餓不著還能有兩口酒喝。莊稼人,能有這樣的日子過也就滿足了,咱不差錢。”

金民宇見他執意不肯收下,也隻得將支票收回。心裏卻總覺得欠了什麼似的不是滋味。過一會又道:“伯父您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盡管告訴我不要客氣,我也是想為秀娜再做一點事情,請您一定要成全我。”

張老漢明白他的意思,因不忍叫他失望想了想道:“這樣吧,你要真想幫忙我這裏還有點事情想拜托個人。”

金民宇欣然道:“您說吧伯父,我一定可以做到。”

張老漢道:“明天我要去城裏辦兩天貨,翠花雖然是能幹可畢竟是個女娃兒,這家裏沒個男人幫襯著可不行,你要想幫忙就幫我照顧下她好吧!”

“這……”金民宇有些猶豫的,心中暗想這算不上什麼幫忙。雖然也有些想和翠花單獨相處,希望可以從她身上找回一些金秀娜的影子。但又害怕那樣會更加觸動內心的傷痛,令到情感不能自撥。

“咋了,不行嗎?”張老漢似乎看出他的疑慮:“翠花也是杏花的姊妹,你照顧她也就等於幫了杏花不是嗎?”

金民宇再看看田地裏酷似金秀娜身影的翠花,終於還是點點頭道:“那您就放心去吧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