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
“性格和氣質。”老頭兒笑眯眯地道:“他也不愛做事,既不追求錢也不追求名聲,寡淡得很。”
“我?”我笑了起來:“您太高看我了,我想要錢還賺不到呢!”
“女孩子嘛,也不需要很會賺錢的。”老頭兒跟我爸說,他們兩個人的棋術都極爛,不過他們樂在其中。告別的時候老頭兒又說:“過兩天我把我孫子招來陪你吧,你不是很多事情忙嗎?他的社會經驗還比你足一些。”
“他會有空陪我這種小孩嗎?”我問。
“他很閑的,放心吧。而且他年紀也不大,最多比你大五歲。”
大五歲,那麼是二十六。我忽然警覺起來:“他沒結婚?”
“沒有。”
千萬不要是撮合我們!這種情節我經常在電視裏看到,雖然都是喜劇收場,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我的確是沒有想到,老頭兒的小孫子竟然是鬆樹。在看到鬆樹的那一刻我張大了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老頭兒這樣的親戚,生在一個這樣呼風換雨的家庭,鬆樹竟然在酒吧裏做服務生?!
鬆樹卻衝我眨了眨眼睛,老頭兒問:“哎呀,你們認識?”
別說是我,連我爸都記得他,一臉詫異道:“這不是陶潛酒吧裏的那個……”
他連鬆樹的名字都記不得,鬆樹乖巧地同他打招呼:“叔叔您好,我們又見麵了。”
我把他拉到角落裏問:“怎麼會是你?”
“是啊,否則怎麼會過來?”他笑著說:“一聽到爺爺講是你,我就決定來幫忙了。怎麼樣?一切都還好吧?”
“還成,就是忙得要死。”
“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瘦人也都能幫上忙的,你啊,也別太逞強。”
“早知道你有這種背景打死我我都要纏著你不放的!”我叫了起來:“你竟然隱瞞得這麼好?如果昨天有人告訴我你是豪門出生我都不會信!”
他嘿嘿地笑了起來。真正的演技派就是這樣了,一起混了這麼多年,從來都不知道他家財萬貫。在鬆樹的幫助下什麼事都好辦了很多,找到了合適的房子,都不用排隊辦過戶手續,他一通電話就搞定了。就這樣我在三城安頓了下來,新的房子還是在郊區,有電梯,很方便。我們住頂樓,開發商還送了一個閣樓。閣樓被我一個人占據,一半是臥室一半是工作室,終於不用睡在那粉紅色的“閨房”裏了,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而生活徹底平靜,我每天在家裏看書、畫畫,父親受鬆樹爺爺的影響也開始看書,什麼孔子老子一類,看起來有文化得很。鬆樹好心出讓了Take的股份給我,於是我也成了一個老板,每天晚上去查查帳喝喝小酒,人生也不是愜意的。父親不再工作後應酬少了很多,海格和側子經常會來看望他。側子生下了一名女嬰,長相目前還看不出來,但估計也是個美人。那小嬰兒好玩得很,一見人就笑。我扮鬼臉逗她,她笑得花枝亂顫。而她學會說話後動不動就指著我說:“寶阿姨最討厭,寶阿姨總是嚇唬我。”
我由“小寶”變成了“寶阿姨”,才能體會到當初側子的心情。我對她吹胡子瞪眼:“你叫我什麼?寶阿姨?要叫我寶姐姐懂嗎?我才不是你阿姨!”
她都快被嚇哭了,趕緊鑽到側子身後去。我得意地哈哈大笑,側子白我一眼:“就會欺負小孩,丟不丟人啊你!”
“當年你也不是沒欺負過我,現在到我報仇的時刻了。”我跟她貧嘴,她說:“得了吧,有種你將來別生小孩,否則海葵也不會放過他的。”
側子的小孩大名叫海遠心,海格家信佛教,佛法裏有一句“聞佛道長遠,不生退怯;觀眾生難度,不生厭倦”,是為長遠心。但她在兒童雜誌裏看到海葵的照片,堅持要改名叫海葵,好玩得很。側子一邊喂她吃蛋糕一邊問我:“你有什麼打算?”
“我爸非要看奧運,八月去北京。”我說。
“我是指別的,不交男朋友嗎?我覺得鬆樹也不錯啊。”
我白她一眼:“你都是中年婦女了就別這麼八卦了好嗎?我跟鬆樹怎麼可能!”
“那也不能一直一個人啊,你都快變成老處女了,還好意思說我!”她毫不客氣地打擊我。
我不說話,她歎了口氣說:“小寶,趕緊結婚吧,結婚以後時間過得飛快,才不容易想那麼多。”
“遇到合適的人再說。”我道,然後適時告辭。我已經二十四歲,二十四歲,在旁人眼裏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但我卻覺得自己老了。人這一輩子,需要記住的事情實在不多,一個程嘉南,一個許子望,這兩個人已經足夠我靠著回憶過下半生。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人生有三五知己寥寥親人,其實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