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音質如何能是一個女人發出,這分明就是一個男人啊!
我默然止了哭聲,因為心下有了一個主意,轉過頭去看他,愣了一愣,斜著眼角道:“把你的麵紗摘了,我想瞧瞧你的臉!”
她聞言一怔,猶豫地看著我,半響,輕輕囁嚅:“我,我……生來醜陋,隻怕嚇到了秋歌姑娘……”
我截住了她的話頭,“沒關係,本姑娘膽子大,輕易不會被人嚇到!”
她的右手撫上臉頰,緊緊貼在麵紗之上不肯拿下,良久,朝前走近一步,猛地從柵欄間隙中抓起我的手,覆在她的脖子上。
指尖被一股力道輕輕牽引著遊走,在一個凸出的骨節之上霍然停住。霍然之間,抓著我的那雙手向外散發出濃烈的熱度,涔涔的汗水打濕了我的手背,我仿佛明白了什麼。
喉結,喉結,她怎麼會有喉結?
驚異地抬起頭去看她,她卻避開了我的眼睛。良久,隻聽見水珠跌落的聲音,我知道,那是穿越牆壁滲透出來的水漬,這個地方,四季冰冷潮濕,頹牆上麵時時有水珠跌落,像是無盡的雨季,即便外麵萬裏無陰,這裏也如寒冷冰窖。
她的聲音刺透徹骨的寒氣,穿越而來,帶著曆載無數的情緒,“你猜的沒錯,我……是男人……可我卻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男人。”
“李軒,你是李軒。”我脫口而出。
空氣猛然凝固,我仿佛能夠聽到他沉重的呼吸,他的臉上似有一種感情慢慢剝落,帶著意外相逢的喜悅,又隱隱透出失意。半響,沉默地抬頭,定定地盯著我看:“你的眼裏隻有李軒嗎,這般漫長的分別都不能消減你對他的感情?”
他的回答讓我詫異不已,我說:“那你是?”
他沉默地注視我。
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個時候,俊逸瀟灑的王公子,總是窮追不舍地向我講述一些奇聞軼事,每每以為能換來我的開心,而最終,隻得到我的橫眉冷對。
如今想來,當日的我,該是有多麼霸道啊!
我亦細細注視著他,可惜,油燈的光線太昏暗了,除了模糊的影子,並不能看清。況且,他是在有意地躲避我,避免與我的接觸,避免被我發現,所以,即便我心裏無比相信,卻始終不敢肯定。
當我想要再次與他交談一番的時候,他卻兩手一拱,朝我告辭。我的嘴大張著,說出一半的話恍然收回,愣在那裏看著他的背影自我眼前消失,一寸寸,直到徹底融為黑暗,再也看不出半分。
我本來想告訴他,他說的不對,在我的心裏,李軒早已及不上王妙音重要,可是,又能如何,他並非是王妙音本人,我告訴他這番有何作用?
黑暗裏,無名的昆蟲輕快地叫了幾聲,發出尖銳而嗡嚀的悶響,聽起來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人在吹一隻巨大無比的哨子,任由百般發力,哨子都隻發出輕輕的哼聲。
我無奈地苦笑一聲,是啊,他怎麼可能是王妙音能,王妙音那般瀟灑俊逸,如何會是一個不男不女!他不但有喉結,連前胸都如此挺拔,這樣的人,不可能是王妙音!
天亮了,我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煩躁,我是多麼向外牢籠外麵的那番自由世界啊!
我用青石板墊起高高的台階,踩著牆上的縫隙,一步步向上攀爬,直到眼睛能夠得著鐵窗的邊沿。
雙手一用力,身體便騰空躍起,我忽然想,若是我真心想要離開這裏,或許可以用地上的石板打磨這些手腕粗的鐵杆,隻是,這樣的浩大工程免不了要耗費多年!
透過鐵杆之間狹小的縫隙,我癡癡地朝外麵看著。我是有多久沒能享受到外麵的自由和陽光了,碧空如洗的藍天,祥和飄渺的白雲,這樣的時間明明離我隻有一指間,卻似隔著雲淵之遠。
他還會再來嗎,這個奇怪的人……
對於他,我有著那樣多的期待,也充滿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