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在這塊地方上,像是一個皇帝一般,決定著這裏人的生死,也決定著這裏人的命運。
自然,連我也是不能幸免的。
接到他的命令之時,我正趴在桌子上,盯著杯中的茶葉發呆。看著那些在水中翻騰漂浮的葉子,我忽然覺得,自己和它們是多麼相似啊。
然後,有人敲門進來,將托盤裏的衣物放下,淡淡丟下一句,“秋歌姑娘今夜好好服侍歐陽穀主……”便沒了蹤影。
我癡癡愣著,朝來者離開的方向望去,半響,才領會過來他的話中含義。
他說什麼?他讓我去服侍歐陽穀主,這是什麼邏輯!他就是個神經病。
我把托盤裏的衣物猛地丟到地上,用腳狂踩,心想,實在不行就一根白綾了結了自己算了,但不想活得這麼憋屈。原本在這裏苟延殘喘,不過是因為,心中對很多重要的人放不下罷了。
想及此,心裏忽然一酸,以往這個時候,我心情低落時,王妙音都會在旁邊講笑話給我聽,最差也會用短笛吹首曲子給我。可是,如今……是啊,他還好嗎,他在哪裏……
我並不怕死,我隻是怕,我死了,他再也找不到我了……
抬頭望了一眼桌上擺放的沙漏,這麼個稀奇的玩意兒,如今,在我看來,卻是這樣招人厭煩。我猛地撲過去,用力把它摔倒了地上。耳邊響起清脆的一聲,然後,它便四散五裂開來。裏麵的沙礫散了一地,薄薄的鋪在地上,就像我此刻的心境一般,破碎而淩亂。
門咯吱響了一聲,紅纓的聲音兀自傳了過來,“怎麼啦,發這麼大的火,來,跟姐姐說說……”
我心情鬱結地坐到床邊,指了指地上早已被我揉虐成一團的衣物說:“姐姐看到了嗎,歐陽那個變態居然讓我今晚過去……”
然而,話未說完,嘴巴卻被她猛地捂住,她低低彎下了腰,湊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以後不要輕易提這兩個字了,因為,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幫人打雜的窮小子了……你這樣說會誤了自己的性命……他的手上可是沾著上百條人命啊……”
我怔怔地抬眼看她,悲傷到難以自持,然後,從床上抓過一件薄毯就開始撕,說:“既然說都說不得,那我把自己了結了行嗎?!”
紅纓一把抓過我的手,說:“我幫你去。”
聞言,我驀地怔在了原地。半響,才囁嚅:“紅纓姐姐,你,你……”
她若無其事地衝我笑笑,眼裏透出一絲狡黠,說:“放心啦,姐姐我和他是老熟人,他不會拿我怎麼樣的。”說完,向我眨了眨眼睛,又續道,“我也好久沒和他單獨呆過了,這次,托你的福,想和他聊聊……唉,他避著我已有許多年了……”
我輕輕地看她,她像是一個初次陷入戀情的小女人一般,向著陌生的路人訴說自己甜蜜的心境,可話語裏,卻又帶著一絲悵惘。好像,她提前知道這段戀情的結局一般。雖然會無疾而終,但卻因為不舍而百般流連。
我把那件雲錦做成的長裙從地上拾起,望了他一眼,有些慚愧地說:“怎麼辦,都被我踩壞了……”
她笑著搖搖頭,“不用擔心,我那裏還有一件,比這個漂亮百倍……”
我說,好罷。
這一次,是我第一次為別人打扮,替別人梳頭。我把梳子握在手裏的時候,有些不確定地問她,“他果真不會為難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