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李秋歌當著眾人親吻的男人,不過是一個與鄧同側臉體型極為相像的轎夫罷了。她起初確實邀了鄧同,不過,他死卻不肯,於是,她才選了另外的人。她選鄧同,有著自己的算計,她想,以鄧同那般的氣度姿態,即便到時候在旁人麵前謊稱是她的男寵,也定然不會有人懷疑。
她也不用擔心,趙公子會尋了人同鄧同滋事鬥毆,因為她了解他,她曉得他不是那樣的愚昧狂妄之徒。一個男人若是因為愛情,與另外一個男人鬥毆,並非對這段感情有多麼看重,不過是為了所謂的男人自尊罷了。
李秋歌講完這一切的時候,王雨還在床上躺著。她癡然愣著,半響,把視線從桌上的茶壺處移到了李秋歌的臉上,神情微弱有些顫抖,張了張嘴,氣息微弱地說出一句,“你與趙公子若是真心相愛,必應排出萬難,何必拉了鄧同去做墊背,即便你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貼一筆錢給他,可我畢竟是他的妻子……”
李秋歌微微默了一默,歎道,“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夠周全,讓你受了傷害,可我的本意並非如此,我……”
王雨打斷了她。片刻之後,她向李秋歌抬了抬手,示意她坐到床邊去,李秋歌便照著她的意思做了。
她從床上慢慢拾了起來,掖了被角坐好,後背靠著床頭上,轉過頭去看李秋歌。她細細打量她的全身,半響,極輕笑道,“果然是個美人胚子,怪不得會有這般多的紅塵情事。”
然後,她又重新看回錦緞被麵上,盯著上麵的龍鳳圖案癡然愣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我們同為女人,自然明白身為女人的不易,你既然與趙公子這般有緣,應該……”
她未待說完,抬起頭看了李秋歌一眼,後半句便不再說下去了。因為她察覺到了李秋歌眼裏的異樣,她想,若是她再繼續說下去,定是要勾得對方流淚了,想來她與李秋歌並不熟識,算不上好友,這般逾越,有些過分了,於是便匆忙掐斷了話尾。
不過是因為大家都是女人罷了,她在希望自身得到幸福的同時,也希望李秋歌能夠與相愛之人長久。也許這世上,每一對戀人的分別和離棄,都是叫人心傷的,大家都曾真心期待過完滿,隻是,老天無意成全罷了。
半個時辰以後,她與李秋歌互相禮貌一番,便急急趕回了自己的客棧。她不喜歡李秋歌住的樓,尤其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甚至能夠聽見樓下那些男女杯盞磕碰、大興酒令的聲音,那樣聲色犬馬的環境,讓她不喜。
李秋歌這個人讓她覺得有些複雜,她雖不討厭她,但也談不上喜歡。她不太喜歡她的左右衡量與處處計較,把自身利益看得過重,也把感情裏麵的得失盤剝得太過清楚。她自己則是個盲目的人,若是愛了,從不會這般去計較。
鄧同與她同時回到了客棧。
從她睜眼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拒絕與他交談,雖然她已經明了了,一切不過是一場誤會,可她還是對他有些生氣,至於,到底是為了哪些原因生氣,她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生氣!
他從廚房端來魚湯給她,她看也不看一眼,冷淡地坐在床上想心事。她們已經有三日未曾說過話了,他起先還主動尋了話頭與她,可她的回複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麵癱相,久了,鄧同便沉默了起來,隻是每每吃飯之時,才關切地喚她的名字,然而,她仍舊是一張麵癱臉,徑直走到飯桌旁,拿起筷子就吃,視他為空氣。
到第五日的時候,他燉了雞湯給她,又把那兩條雞腿挑到了她的碗裏,自己卻隻是狂扒著白飯。她看不過眼,便撿出了一條雞腿給他,他又退了回去,於是,她生氣地抬頭瞪他,準備找個由頭與他大吵一架,卻隔空對上了他溫柔的眼睛。
他含著笑意,深切地看著她,片刻之後,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避開了他的眼睛,低頭猛地喝起湯來,還狂咬了雞腿用以泄憤。然後,她的手腕處被人鉗了起來,手心處猛地一陣紮戳感,她知道,那是他的那張布滿胡茬的臉。她也知道,因為她的緣故,他才會這般落拓。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試圖從他的手裏抽回手腕,卻被抓的越加緊了。
她繼續在他的手裏掙紮了一會兒,然後,眼淚便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再也無法止住。肩上微微被人施力,她便跌進了他的懷裏。她趴在他的懷中泣不成聲。
她嗚咽著對他說,“對不起……”他輕輕搖頭,用嘴唇吻去了她臉上的眼淚。她們之間,誰都不曾對不起過另外一方,不過是彼此之間鬧鬧脾氣罷了。
然而,李秋歌的故事並沒有結束,隻是,當王雨再次聽到的時候,卻不是從李秋歌本人的嘴裏,而是街頭巷尾的謠傳,可她相信,一切,注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