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她的悲傷故事 上篇(1 / 1)

她本是想引誘他的,讓他成為她的裙下賓客,供她隨意差遣,可是,他卻拒絕了。她挑起眉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為何不願,莫非覺得我不夠美貌,引不起你的興趣?”

鄧同搖頭。

她微默了片刻,繼續問,“那是為何?”

他雖然流落至此,卻從未有過一絲自卑,坦然地吐出:“我家中有女人,她是陪我患難的妻子。”

她揚起頭笑出聲來,“那你說,她有我這般美貌嗎?”

他靜默了片刻,平靜道:“她自然是美過你的,她本是大家閨秀,若不是家中遭難,必不會寥落至此,何況,這天下即便有著能同天女媲美的容貌,對我而言,也不再有興趣了……”

這個男人,看似訥訥,卻能吐出這番堅定質樸的言語,若是擱在別的姑娘身上,早就怒了,可她卻不同。在這樓裏,她是一個自學成才的典範,雖說比不上那些文人雅士、儒學大家,但終歸肚子裏裝了不少墨水,曉得情理,也曉得明辨是非,又怎會與說真話的人去計較?況且,先時那些年月修煉出來的涵養,也不容許她與人發怒,即便是負責清理茅房的阿姨,她待她都是親切平靜的,從未端過架子,更未曾說過一句重話。

於是,她隻是揮了揮手,淡然道,“你下去吧,你是一個誠懇的人,即便這番話說的太直接,我也不怪你……”

他走了之後,她便尋了人去調查了他的來曆。她覺得,他這樣的談吐氣質不像是從小做慣苦力的,也許,他的來曆另有一番故事也指不準呢。

當她知道了關於他一切經曆的時候,她先前對他生出的幾許輕薄之意便消淡了,她本是風塵女子,招惹男人的興趣是她們的職業習慣,這一點,是新媽媽的耳提麵命,新媽媽一再強調,無論是樓裏做苦力的男人,還是城中名門望族,抑或朝裏來的達官顯貴,隻要是個男人,通通不能放過,要抓住每一個細末的機會,引起這些男人的興趣。久而久之,這便成了習慣,隻要是個男人,她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挑逗玩弄一番,可是,對於這個男人,她卻沒了興趣,她欣賞他的正派。

在這種聲色犬馬的場合呆的越久,她就越會發現正派之人的可貴,這世上,扭曲的人不缺,醜陋的人也不缺,心術不正與心胸狹窄的人更是不缺,唯獨正派之人,隨著時間的打磨,會越來越少,然而,她究竟是慧眼識英雄,辨出了他的可貴之處。

她也不愛他,她愛的那個男人,她已經多時未見了,也不曾收到過他的隻言片語,她簡直覺得,過不了太久,她就要忘記他了。

她尋了一個好日子,打發了人送了他好些銀兩,還有一些綢緞衣服,她本是想做個好事之人,順手幫幫他的,卻遭到了他的婉拒。

她很氣惱,直接尋了他過來問,“怎麼,你瞧不起我們風塵女子的東西?”他有片刻的遲疑,終於,從口中緩緩吐出了幾個字:“我是一個男人,您的心意讓我感動,但卻不能接受……”她猛地一甩袖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身去,“聽說您曾經是一個頗為厲害的生意之人,不過是想順手拉你一把,這苦力做下去怕是一輩子都難出頭,你若不領情,就當我是閑來無事陪你講了一場笑話罷……”

若是這事到此為止,便也得了,可她卻天生了一種極其怪異的性格,她見不得有誌之士遭罪,女俠精神逼迫著她總是一次次費盡心機去幫助他們,並且還不求回報,她搞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這般,有時候甚至會悲傷地想,莫非自己是個變態?

後來,她想通了,可能是與她自小的經曆有關。她本是窮人家的女兒,她見不得那些聰明或者有才華的人受窮,對窮困的厭惡使得她生出了這種決心,而他,恰好又讓她如此欣賞。

都說女人常常會腦子不夠清明,然後做出許多糊塗之事,她很想知道,自己眼下做出的舉動算不算得上是犯賤?

這日上午,趙家老爺又派了人過來,開門見山地告訴她,趙公子自從被禁閉之後,心情煩悶,常常嚷嚷著要去跳井,如是等等,趙老爺不勝其煩,又派了人過來催她:“你你你咋回事啊,趕緊想個辦法讓那蠢兒子對你死心,不然我回頭來折騰你!”

她對趙老爺,其實是無比厭惡的,隻是,一想起那癡心一片的趙公子,不禁心中一痛。於是,匆匆下筆,寫了一封訣別信讓人送了過去。自那日從莊園回來後,她便立了誓不去思考這些事情,一拖再拖,卻也隻能拖到如今了。

未曾想到,那封信早上剛剛送了出去,趙公子下午時分就來樓裏找了她。他是從家裏溜出來的,她見到他時,發現他整個人瘦了一圈,眼圈深陷,像是經曆過一場沉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