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扶灀告訴我她最後的心願時,我的心是如墮深淵。這麼多年來,我們彼此恩愛相攜,從不互相隱瞞對方的真心實意。可是,就因為這個謠傳,就因為這可成仙登樂的丹藥,扶灀毀了自己,毀了我們的承諾,毀了我們一家人未來永遠的美滿幸福。”
“看著她扭曲的身體與痛苦的模樣,聽著她不停地懇求我幫她早早脫離疼痛的折磨與苦海,我隻能緊緊地抱住她,緊緊地用她在懷,感受著她微弱的心跳。”
“理智終究還是戰勝了情感,我從她懷中取出早就事先準備好的鴆芣露,顫抖著喂她服下。然後,我便眼睜睜地望著她美麗卻蒼白的容顏如花般凋謝,她已經沒有了力氣,一直靜靜地凝望著我,目光溫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來。她倒在我的懷裏,呼吸漸漸微弱 ,她讓我為她哼唱我們最初相識時我不經意間聽她唱出的曲子。”
“月光光,霧茫茫。故鄉的雲,白衣裳,彎彎小路與天光。故鄉香,夢裏想,歌一聲,淚兩行。夢中窺,夜未央,月光光,照堤塘……”年千歲一麵唱,一麵流淚。從一開始的聲音不在調上到最後泣不成聲。
白洛軒緊鎖著眉頭,不知怎的,心間忽然浮現起一首詩句:
文牽語係姻緣短,拓開紅塵兩茫茫。
星下無垠柳絮飛,璿風孤夢憶若滄。
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一切都會有它該有的盡頭。浮生三歎也不過夢一場,流年似水又怎會敵不過昨日白裳。如果說扶灀相信了謠傳是一場錯誤,如果說年千歲相信了扶灀的諾言是錯誤,扶灀又一次為造極丹不惜以身再次試險是錯誤,年千歲親手為愛妻飲下毒酒脫離痛苦是錯誤,而這一幕又為年翊親眼所見是錯誤……一切的一切,那麼多的巧合與傷痛都在一次次的疏忽中犯下,在一次次的錯過中釀下不可饒恕的傷。
想到這裏,白洛軒看向年翊。在八十年的恨意中不曾真正快樂地度過每一個日夜的年翊,在他知曉了所有的往事都顛覆了他八十年來所認為的一切,他又會如何去麵對?這對一個少年來說,的的確確是一個震撼又殘酷的現實,而這個現實,他必須麵對。
年翊扶著額頭,眼中一片水色,那波光粼粼的水色中閃爍的盡是悲慟,他一麵點頭一麵把目光移向在場的每一個人,嘴角泛起嘲意的笑。“哈哈哈哈哈!”他仰麵狂笑著,生怕眼裏有東西會落出來一般。
他一麵笑一麵道:“這真是我所聽過的天底下最荒唐最好笑的笑話!”他笑著笑著,一個踉蹌便坐到了地上。他發出“噝”的一聲,仿佛是由於摔疼的原因而不再言語,他扶著腰板,目無焦距地望著前方。
年千歲道:“翊兒,原諒為父罷。”他的聲音懇切而執著。
年翊望向他,眉心皺成一道川。“您居然要求我的原諒?”他的手緊緊地攥著,倏地坐起身,膝蓋跪在地上向前搓著前進到年千歲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