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如煙(1 / 1)

眼前那個穿著與往日一般無二的絳紫色大擺石榴裙,彼岸花的枝蔓從腰際蜿蜒向下,一朵一朵燦爛地怒放開來,一如穿著它的主人一樣,開盡了盛世的絢爛。長發如瀑般傾瀉而下,欣長白皙的脖頸在發間若隱若現。

水倩柔剛一邁入流連殿,入目便是這樣的景象。

舒妃斜倚在美人榻上,膚白賽雪的皓腕上套著一個碧綠玉鐲,纖細秀美的手指撐著額頭,闔上的眼眸被繁密卷長的睫毛覆蓋,仿似假寐一般。朱唇如血,鮮紅欲滴。此刻在一張分外精致卻略顯蒼白的臉上尤為明顯。沒有以往淩厲的鳳眸的審視,又或許是一襲青絲柔順垂地,沒有絲毫點綴的緣故,嫋如煙看起來安靜恬然,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揚。

水倩柔微微一詫,扭頭看向青櫻。

“公主,舒妃娘娘,著實是歿了。奴婢早上得公主命令來請娘娘,就已然是這般姿態,但卻許久不應,奴婢鬥膽,已探過鼻息。”青櫻微微俯身頷首,作答一如平常恭恭謹謹。

水倩柔又往前邁了邁步子,忽地停住。她仔細地端看許久這幅魅惑了世人的容顏,如今也是了無牽掛。憑什麼?那麼多人的苦難,起始於她,如今可倒好,推脫的這樣幹淨,一死百了,死了倒好。

“罷了罷了,你可安心地去了,本宮自是無暇顧及你這等千古罪人,尚苟活著的如今怕是也生不如死了。本宮從一開始就恨極了你,你本不該活這麼長久啊,可是本宮又當如何,誰讓他們都前赴後繼地為你,誰讓你是三哥此生唯一最愛的女人。為何你的心能如此冷硬,為何你非要把大家都逼到如今這種樣子啊?”

水倩柔連續多日遭逢打擊,沙啞著嗓子,心如枯槁。是啊,她怎能不恨,她是如何日夜思念當年一代聖明的君主,又如何渴望她明媚如同皓月一般的三哥能回心轉意,可終究一切都不能如她所願。

水倩柔恨極了?如煙,可如今她並不想她死啊!這日漸凋零的皇宮之內,每少一個人,就會有鋪天蓋地的涼意襲來,他時時刻刻提醒著水倩柔,你終將孤獨一人,你的家破了,國亡了,你存在的意義也無影無蹤了。

水倩柔目光呆滯地轉身向外走去,公主的華袍大擺上已有了泥漬,可在這種時候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就如同這國破,她隻能等待著最後敵軍攻陷整個皇城,一樣的無可奈何啊!

“公主?”青櫻扶著水倩柔的手默默往外走,卻隨著水倩柔又頓住了腳。青櫻疑惑地喚道,目光隨著水倩柔看向了大殿的匾額——流連殿。

“當真是流連得很啊!”水倩柔嘲諷地笑笑,“怕是三哥舍不得你啊!”

水倩柔扶著青櫻,徑直離開,長長的巷道裏,背影依舊堅挺,再沒有回過頭來。羌國六十七年七月十一,羌國一年一度的秋獵開始了

年年都是如此,倒也並沒有什麼新奇之處,唯一不同的就是水倩柔身邊多了一個景天一。後來的事誰都不會提前預知,以至於水倩柔在後來常常想,如果不是自己非要過去那片荒野,是否後來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然而一切沒有因果,命運的安排隻需要人們去妥協,即使反抗成功,也會有其他的未知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