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不影響閱讀,沒興趣的朋友可以跳過)
中西伯利亞高原
在靠近北冰洋海岸線的一座冰山腳下,零零星星分布著幾間冰屋,當太陽長時間在南回歸線附近徘徊的時候,這裏的黑夜就會來得很早,滿天繁星下,有一間透著瑩瑩光芒。
一個亞洲男人靠在一把躺椅上,包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在一盞在20世紀中期才廣泛使用的煤油燈下看著什麼。
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口的熊皮簾子被掀開,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粒闖了進來,壯碩如熊的身影拉長了投射在白晃晃的牆壁上。
亞洲男人眼皮抬了抬,看見來人肩上的獵物:“怎麼這種小崽子你也抓?”
壯漢咚的一下把手裏的海豹丟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亞洲男人旁邊:“這幫畜生現在越來越精了,現在隻要靠近200米以內它們就鑽到海裏去了,能抓這隻真是費了老子好大的勁。我們什麼時候走?毒蠍傳來消息說巴西那些藥販子最近又跳起來了。”
亞洲男人把手上的資料丟給壯漢,掏出刀子處理起海豹來:“活兒在這裏,你們看著辦,我在這邊守著。”
“你又不去?”壯漢翻了翻手上的資料,眉頭皺起:“這黑皮猴子怎麼還沒有被抓住槍斃?”
“能從米國佬手上逃走兩次,總是有點本事的。”亞洲男人迅速把一隻海豹分割成大小適宜的肉塊,然後小心地用刀子把小海豹因恐懼而巨睜的大眼睛剜下來,放到嘴邊發出享受的吮吸聲。
聽見這個聲音壯漢裸露雙臂上的濃密汗毛紛紛豎起:“臥槽你能不能不吃這種跟鼻涕一樣的東西,你們華夏人那麼多是不是因為怎麼都吃不死?也就隻有那小子喜歡跟你一起吃這惡心玩意。”
男人手裏動作一停,整間屋子瞬間安靜下來,兩個人都低下頭來不知道想些什麼。
“要是小子在就好了,”壯漢往鋪著毛皮墊子的地上一躺,架起二郎腿:“我真懷念他做的煎馬鮫魚。”
男人沒回話,繼續靜靜地切著海豹。
“嘁,我還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無非是寡婦死活不讓兒子去當兵的道理。不過我就是不太理解,咱們這個行當早不把自己當人看了,你不把他留身邊,萬一哪天你莫名其妙見了上帝我可不給你收屍。”壯漢從他毛茸茸的胸口掏出一支粗壯的雪茄咬在嘴裏,伸頭湊到火堆邊去借火。
“生命在他裏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裏,黑暗卻不接受光。”恍若吟唱一般的詩句從亞洲男人的口中緩緩流出,驚得壯漢嘴皮子一哆嗦雪茄整根掉進了火裏。
“上帝不會願去找你的,我們這些黑暗為什麼不把唯一一縷光送去他該去的地方呢?”百十斤的海豹在這個男人手裏不到兩分鍾就成了一堆排列規整的肉塊和骨頭,隨手抓了把雪擦幹手上的血跡,從袖子裏摸出一本小小的聖經讀了起來。
“哦,小子大了不好揍了就成了慈祥父親?當年在他十歲的時候讓他跟北極熊互搏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想?把他丟到尼亞加拉瀑布裏‘洗澡’的時候怎麼不這麼想?讓他赤手空拳單挑一隊死刑犯的時候怎麼不這麼想?現在知道捧著本聖經跟你的耶和華交流懺悔,你這爹當的我真是服氣。”壯漢翻身坐起,抄起一把血糊糊的肉塊就就丟進嘴裏。
男人好像沒聽見似的抬手給火堆添了根柴火,眼睛盯著手裏那本小書念念有詞。
壯漢偷偷地觀察男人的反應,發現他平靜依舊,不由得歎了口氣:“不知道你變成這樣到底好還是不好,你現在的狀態跟一頭快死的大象一樣,瞅瞅,眼屎都沒擦幹淨,十年前那個性烈如火的血螳螂哪兒去了?”
男人終於開口:“你到底想幹什麼?”
“嘿,我就是懷念一下過去,你知道我這人一閑下來就喜歡胡思亂想,而且我確實很想知道你那兄弟做了什麼能讓你念念不忘這麼久。”
男人的眼睛眯了起來,連呼出的白霧都變得格外滯澀。
“你自己都說過一句話,人固有一死,什麼時候死、怎麼死有什麼區別嗎?把自己鎖在這個冷的要死的牢裏回憶他就能活過來嗎,生活總要繼續的吧。你這樣撒手不管,我們一幫子人難道就不要吃飯了?”
“就算你打算老死在這裏,也要找點什麼事情做啊。你看你這方圓幾十裏都見不到個人影,多無聊,幹脆下次我綁個莫斯科小妞來陪陪……”
壯漢的身體毫無征兆地倒飛出去,冰雪構築的牆壁如何能承受它接近300磅的體重,屋子瞬間塌了半邊,細碎的雪粒沾染了男人一身,他渾身輕輕顫抖,如雪地裏蓄勢出擊的白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