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紗薇又一次在日複一日的夢魘中醒來。她習慣性地拭去眼角的濕痕。隨手拾起不知何時掉落在地毯上的大衣,披在肩上。
下樓的時候,她的動作放得格外的輕,盧逸楓的睡眠向來淺,這還是因為她養成的習慣。剛來盧家的那會兒,正是事故發生後的第五天,她日日夜夜被夢魘折磨,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的她痛不欲生。住在隔壁的盧逸楓也因此養成隻要一聽到半點聲響,就以為是逸詩半夜又驚醒了。那時他就會陪著她,看著她再一次睡著,有時候實在熬不住,就會在她身邊睡著,直到天明。這種習慣一直維持到幾年前他遵照父親的意願出國留學為止。
盧逸詩給自己到了一杯冰涼水,猛地灌了下去,煩躁的心情才稍稍被壓製下去。在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直到自己又有了朦朧的睡意,才到臥室準備再補一覺。
逸詩是被一股濃鬱的酒味熏醒的,她恍惚地坐了起來,就看見倒在自己床頭的盧逸楓。西裝外套被他丟在離房門不遠的地方,身上白色服帖的襯衫,也起了褶皺。襯衣袖口高高挽起,幾乎到了手肘關節的位置。
他緊蹙著眉頭,似乎很難受的樣子。眼睛緊閉著,又長又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液體。
他哭了麼?
逸詩被自己這種想法嚇了一跳。哥哥在自己麵前,從來沒有如此頹廢過,他一向是冷靜、堅強而理智的。逸詩“嗖”地爬下床,推了推紋絲不動的他。
“哥,地上涼,我扶你回房好不好?”
毫無反應。
逸詩趨前,低頭將嘴巴靠近他耳朵,想要喚醒他。“哥,我扶你起來,回你房睡好不好?”
他的睫毛有了微許顫抖,在她以為他快要醒的時候,他卻翻了個身,調整了一個自以為舒服的姿勢,又繼續睡去。
他很少會喝到這個狀態的。更不可思議的是,自己竟不知他何時出去的。明明自己睡前還聽到他和媽媽說話的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語,逸詩好奇心大作,忙湊近些,想要聽清些,他卻在此時突然閉了口,再也不願發出任何聲音。
逸詩討了個無趣,有些意興闌珊。然後,她清清楚楚看見他眼角落下的一滴淚。
她愣住了,伸出指尖想要去探觸,想要去證實,可她的纖指離他的眼角還有十公分的時候,卻被他推開了。他似乎有預感般地睜開眼睛。逸詩做賊心虛,為他撞破自己的小動作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卻見他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複又站起身,在她以為他要自己回房的時候,他卻“撲通”一聲,往自己床上一倒,不一會兒就傳來一陣平穩的呼吸聲。
就這麼……睡著了?
逸詩有些不敢相信。鳩占鵲巢了,她這個鵲還真隻能乖乖讓,誰會和個喝醉的人計較?
她給盧逸楓蓋上被子,自己乖乖地坐在床前的布藝沙發上,隨手抱了個抱枕過來,雙腿從地上抬起,交叉蜷縮在沙發上,小巧的下頷擱在米黃的抱枕上,更襯得她肌膚如玉一般光潔。
沒坐一會兒,便也累了,將抱枕丟在沙發上,頭枕了下去,身體也放鬆,懶散地躺著,漸漸地,睡意再次襲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早上八點了,下意識向床上看去,那個喝醉的人依舊在沉睡。身上的被子有一半已經滑到了地上,她起身,準備為他掖一下被子,卻發現他白色的襯衣皺巴巴的,領口解開了兩個扣子,露出性感的鎖骨跟白皙的肌膚。隻是鎖骨邊緣有些礙眼,那上頭印著一個刺目礙眼的記號,那是一個玫瑰紅的吻痕,還摻雜著螢光金粉。
昨天到底去了什麼地方?留下這麼曖昧的印記?難道去泡夜店了?這可不是哥哥的作風啊。逸詩雖感到不可思議,卻也沒往深處想。他隻是自己的哥哥,還是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自己和他關係再好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因為要報恩,不得不賣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