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小北為此犯了宮規,依例也是內務府的事,怎麼會驚動一個皇帝的後妃?
德妃柔聲問:“申鑰兒,你可認得你身旁的這位宮人?”
申鑰兒點頭:“她叫小北,罪婦的武功被廢後,身子一向不大好,便托他幫我帶些吃的用的。如果這樣犯了宮規,罪婦願受罰!”
“哦?僅這些?”德妃眼角餘光一瞥秦邵臻,問道:“若僅是這些,何需要本宮來親自詢問。看來,你是不願好好配合了。小北,你說說,你受了誰的委托給她噓寒問暖?”
小北抬頭迅速瞄了申鑰兒一眼,他披發散麵,滿臉紅腫,一日不見,原本是清清秀秀的小少年竟憔悴至此。
申鑰兒低低一歎,輕聲道:“小北,你就按實說。”
小北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後,“奴才是收了淩公公的錢,每日裏給申姑娘送吃的還有添置一些用的。”
申鑰兒心裏微微一顫,一時解不開小北話中之意,但她很不安。
德妃站起了身,緩緩地站在堂中央,一雙秋波朝著秦邵臻盈盈一剪,臉上暗掠過一絲狡黠之意,“皇上,有人向本宮檢舉罪婦申鑰兒和內務府一個叫淩飛揚的太監有私情。聽說連日來,不消說這淩飛揚潛了人送吃的送用的,就是那淩飛揚進宮前,與這申鑰兒也是有來有往。淩飛揚進宮後,剛淨了身,便往永春宮跑,與申鑰兒兩人還獨處有幾個時辰。如今太後身體微恙,實不宜操勞這後宮瑣事,臣妾認為這敗壞宮庭顏麵之事應及時處理,所以這才傳喚了這些人。若皇上有認為臣妾逾越,那臣妾即向皇上請罪!”
“德妃請自便!”秦邵臻口氣裏冷漠不減,“朕說了,今日隻是巧遇!”
申鑰兒身體一顫,看向小北,下意識地開反口問,“淩飛揚,內務府淩飛揚公公?小北,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小北連頭也不敢抬,隻壓低聲線道:“是淩公公托我給你帶吃的,他怕你知道他淨身入宮,所以不敢來找你。”
德妃見她低頭不語,似乎還沒有全盤消化今日之事,臉上浮出一絲心領神會的笑容,輕聲吩咐,“把人帶上來!”
那人不是“帶”上來,確確說是被“抬”上來,全身象浸在血水中泡出來一樣,麵目已經腫漲得模糊了,可僅一眼,她還是認出是她的師兄淩飛揚。
那一刹,她覺得連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頓了,空氣裏死一般的寂靜,她愣愣地跪著,全身像是被荊棘包裹起來,甚至能感受到那種尖刺一點一點地紮進肉中,她的心跳開始加快,挾著莫名的恐懼席卷了全身。
終於,她動了一下,緩緩地,半爬半跪地來到淩飛揚的身邊,她看著他,告訴自已,不要哭呀,不要哭呀……她隱忍又隱忍,終於還是泣不成聲。
為什麼是淩飛揚?!
拇指輕輕揭去他唇邊未幹的血跡,她想抱他,但他一身的傷讓她連觸碰也不敢……
淩飛揚扯了扯嘴角,溢出一絲的笑顏,“別哭…。我不應該讓你為我流眼淚……我很好的,你別傷心。我跟他們說了,可他們怎麼也不肯相信……你跟他們解釋一下,我們隻是單純的師兄妹……”
她笑了笑,眼淚又滴落在他的嘴角上,輕聲問,“我為什麼要跟他們解釋?”
“可我不願你再受傷害!是我自已一廂情願地想照顧你……”他僅僅想藏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中照顧她,為什麼……這也不行?
她捧了他的臉,深情地看著,眼角眉梢全是溫柔的笑,淚卻一滴一滴地無聲濺落,“我知道你的心願了……其實一直知道,就是不願去細細想。如果今天你死了,我就陪你死!如果我今天死了,你也陪我一起死好不好?如果我們還有明天,那我們每天看那日出日落,花開花謝,夜裏對月相酌,我還會唱歌,你以前就愛聽我唱,以後我每天晚上唱歌給你聽,我們一起過簡簡單單的日子,你說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哀傷帶著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牽引在殿中的每一人,本該去阻攔她的太監反而有些無措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