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論A、B、C……(續)(1 / 3)

論A、B、C……(續)

文苑傾吧

作者:趙樹發

N、好詩人、大詩人、偉大的詩人

好詩人和大詩人不是一個概念,盡管好詩人和大詩人都能寫出好詩或大氣磅礴的詩。但是好詩人和大詩人還是有明顯區別的,就像“好”和“大”也有區別一樣。“好”就是好,沒有歧義;“大”,多少還有一些令人尊重和敬畏的成分。

好詩人“好”在感覺上。好詩人差不多是渾然天成的。在他眼裏,無所不詩,無所不能詩。我一向認為,衡量一個詩人好與不好的標準是主題寫作,是“我想寫”、“我能寫”,而不是像守株待兔一樣一味地等待靈感的出現。詩歌就是把雜亂無章的生活理出頭緒,並感受其中的韻律。普通人眼裏慣常的事物,在好詩人眼裏卻充滿著靈動的詩意。

2010年10月,遼寧文學院第二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赴大連步雲山莊采風。進入步雲山賓館有一條磨盤石鋪就的小道兒,我們一行數十人差不多都是“一踩而過”,詩人翟營文走過之後,當晚就成詩一首——《那些陳舊的歲月多麼踏實》:

現在那些碾子石磨就躺在

我的腳下陽光讓它們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的閑適突然的停頓

生活把它們安放在另一個角落

命運停止轉動

現在它們可以把自己還原成

石頭還原到最初的本真

身上的條紋是生活打磨的

曾經的傷痛也一起歸還給生活

也交出糧食的香味和記憶

交出被強加在身上的文化的霜

交出手的觸摸和目光的觸摸

歲月裏還有什麼

比陳舊更讓人踏實

我也是這次步雲莊采風之旅的親曆者,我們參觀的步雲山莊,僅僅是一個溫泉洗浴賓館,翟營文卻用五首詩的分量告訴了大家:這是一個詩意盎然的休閑勝地。其中豐富的想象和曼妙的比喻,對於好詩人而言,已經不是一種修辭方法,而是一種思維方式。

大詩人“大”在建樹上。大詩人的“大”,絕不僅僅是大氣,靈秀的、婉約的、樸素的詩歌作品都可以把作者成就為大詩人。當年,北島的一首《回答》警醒了整整一代人。舒婷的一首《致橡樹》,被成千上萬的都市時尚青年所追捧,成為他們婚禮殿堂上經久回味的愛情詩篇。於堅獨樹一幟的詩歌風格,經過歲月的積澱,最終讓質疑者甚至對手們都肅然起敬。

除了好詩人、大詩人之外,還有一種詩人叫“偉大的詩人”。我以為“偉大的詩人”和大詩人不應該有什麼程度上的不同,隻不過“偉大的詩人”多少帶有一些政治光環。再有就是,“偉大的詩人”通常是命名給已故的大詩人,比如“偉大的愛國主義詩人屈原”、“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杜甫”等等。新中國成立後,沒有哪位好詩人、大詩人敢接受“偉大詩人”的桂冠。唯一的一個特例就是毛澤東主席。當時有人吹捧說:“毛主席不僅是偉大的軍事家,同時也是偉大的詩人……”這顯然是無稽之談。毛主席一生沒寫過一首新詩,隻寫過幾十首舊體詩(詞),他連大詩人都談不上,怎麼還能是“偉大的詩人”?我以為,像這類肉麻的話不應該是詩人或詩評家說的,倒像是投機取巧的政治家說的。

O、詩歌的功能

伊麥西亞是歐洲巴爾幹半島古國馬其頓的一個地區,亞曆山大在公元前333年占領並洗劫底比斯時,下令保全希臘詩人品達(pindar公元前518—公元前442或 438年)的家園。差不多同一時期,古斯巴達將軍占領雅典後,有人提議將該城夷為平地。在還沒有做出決定的一次主要軍官會議上,一個佛西斯人唱起了歐裏庇德斯一劇合唱曲中某些優美的詩句,聽者深受感動,他們聲稱把出了這樣一個傑出人物的地方毀成廢墟,是很不足取的舉動。

上述摘自《彌爾頓十四行詩集》裏的資料,是目前我所知道的,由詩歌帶來的最大的功能。一個詩人僅僅靠他的聲望就可以保護一座城,一部劇裏的幾句詩就能使生靈免遭塗炭,詩人和詩歌的力量遠遠超過了槍炮和暴虐,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文藝形式能為人類帶來如此大的福分。

當然,這隻是個例。包括靠詩歌譽滿全球、靠詩歌極大地改善了物質生活的艾略特、聶魯達、蒲寧、誇西莫多、葉芝等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都是個例。相對於大詩人而言,詩歌的功能之說絕不是陳詞濫調,他們也沒有妄自尊大的意味。彌爾頓確實相信他能賦予詩這種力量,他歌頌莎士比亞的詩句足資證明,他的偉大之處在於這種自知之明常常是和真正的謙虛與強烈的責任感聯係在一起的。

但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詩歌的意義要小得多,甚至小到微不足道。博爾赫斯說:“文字的功能就是針對日常生活的迎來送往而來的,隻不過詩人多少讓這些文字變成了魔術……我經常懷疑,詩的意義是不是附加上去的?我相信,我們是首先感受到詩的美感,而後才開始思考詩的意義。”詩歌的功能之說,無非是詩歌這種文學體裁帶給人的些許愉悅。這種愉悅取決於詩歌作者對這門手藝的癡迷程度和技術水準。就像一個人愛好足球、愛好下棋一樣,可以獲得相同的愉悅。

我曾經寫過一首詩,題目叫《給淡淡的生活加點鹽》。是的,我理解,詩歌就像是淡淡生活中的一點鹽水。如果上升到理論高度,詩歌可能有它的教化功能、寄托功能、交流功能等等,其實那都是唬人的。至於有的人說靠詩歌贏得了愛情,有的人說靠詩歌謀到了一個好職業……凡此種種,我倒願意相信,但這不是詩歌獨有的功能,劉國梁乒乓球打得好,馮小剛電影導得好一樣可以贏得美女的青睞。

詩人林溪在回答80後的詩歌愛好者提問時說:“當我們離開父母遠走他鄉時,詩歌就是我們的故鄉;當我們為了生計疲於應付需要休息時,詩歌就是我們溫暖的港灣;當我們遭遇挫折落魄無助時,詩歌就是我們最真誠的朋友。”——如果上升到文學的高度,我想,林溪的這些話,已經闡明了詩歌的功能。

P、詩歌翻譯問題

詩歌究竟能不能翻譯?一直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其實這本不應該成為一個問題,能翻譯就是能翻譯,不能翻譯就是不能翻譯,沒有什麼說不清的。怪就怪在人們把詩歌的概念統一化了。詩歌和詩歌是不一樣的:新詩是詩歌,舊體詩也是詩歌;中國詩是詩歌,外國詩也是詩歌;泰戈爾的散文詩是詩歌,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也是詩歌;格律詩是詩歌,佛教的偈也算是詩歌。隻要把它們分開來說,就一目了然了。

一般來說,新詩時可以翻譯的。新詩沒有字數和葉韻的限製,隻要按照行數要求,把原作的意思表達出來,就算大功告成了。葉芝有一首短詩:“肉體上的老朽是智慧;在年輕的時候/我們彼此熱愛著,卻是如此地無知。”他想表達的是:智慧比愛重要,而愛比純粹的快樂重要,快樂有時候真是微不足道的。還有:“我愛過你/歌唱過你/所以你得繼續絢爛地如花開放(聶魯達)”、“當時,我愛著一個姑娘/所以把人間看作天堂(蒲寧)”、“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雪萊)”、“我們不過想點起生命的火炬/卻被火海包圍……”(歌德)……無論是哪國語言,這些優美的詩句翻譯成漢語時,一點也不影響詩歌的味道。如果詩歌不可以翻譯,俄國的蒲寧、意大利的誇西莫多、智力的聶魯達怎麼可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呢?

中國詩翻譯成外文也一樣。阿姆斯特丹的一輛廂裝車上就曾醒目地印著顧城的詩句(De ochtend komt yl aangeslopen/gaat straks in de bomen klimmen)。像海子的名句:“為了生存/你要流下屈辱的淚水/來澆灌家鄉平靜的果園”;席慕容的名句“如果你是一個含淚的射手/我就是一隻/決心不再躲閃的白鳥”;北島的名句:“在沒有英雄的年代/我隻想做一個人”;舒婷的名句:“與其在天涯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這些充滿哲思的句子翻譯成哪國語言都不會有什麼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