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小時的車程格外漫長,客車裏的暖氣也不夠熱,凍得她手腳冰涼冰涼。昏昏欲睡間,就仿佛聽見母親在她耳邊質問,皖雲,你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弟弟?
最後是被凍醒的,看了看外麵,已經過了鹽湖,很快就能到鹽濱了。
一下車,就往第一人民醫院趕。
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天琪同學迎上來:“姐姐,你總算來了。天琪正在裏麵做手術呢。”
她按住胸口,想讓呼吸平穩一點,最後出口的話還帶著劇烈的顫抖:“天琪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醫生說他髂動脈被砍斷,出血太多,急需輸血。有沒有危險我也不知道。”
她聽了更是慌張。這時從急救室裏走出個醫生:“病人家屬到了沒?”
她連連點頭:“到了到了,我就是。”
“去和我抽血。”醫生這才抬起頭來看她,望了望她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行不行啊?”
她努力笑了一下:“沒問題。我身體很好。”
跟著就進了隔壁的醫務室。
抽了300毫升。
頭有點暈,就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醫生走進來,問她:“病人是你親弟?”
“怎麼?”
“血型不配對。”
爸爸是O型血,媽媽是O型血,她和弟弟隻能是O型血,怎麼會不配對?
“你們會不會弄錯了?弟弟是什麼血型?”
醫生沒時間和她廢話,轉身就走。她心怦怦跳個不停,怎麼可能不對,如果不對,那不就意味著天琪不是她的親弟弟?可她從記事起,就沒聽父母談起過有關於弟弟非親生的問題啊。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護士通知她:“剛從縣醫院血庫調血過來,你不用再找血源了。”
總算有驚無險。
一定是醫生弄錯了,醫生馬虎的情況在這種小城市的醫院隨處可見,無需深究。
她這樣想著,就慢慢地沉下心來。
走廊的燈明明滅滅,醫生進進出出,盡頭的窗戶沒有關,有寒風呼呼吹進來。
突然有點兒鼻酸。
江文睿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趕到了醫院,她睜眼的時候,他正坐在她身邊,抱著她。
他的身邊放著一個保溫盒。
他說:“我知道了。是我的錯,你別怪思桐。”
許皖雲一下子哽咽:“我是第三者,我怎麼敢怪她?我怎麼有權利去怪她?我隻怪我自己……”
他卻把她越抱越緊,低下頭來,擦幹她的淚。
他把外套拖下,給她披上。
保溫盒裏的飯還是熱的,她掀開蓋子,騰騰的霧氣就迷蒙了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在滾燙滾燙的鮮湯裏,驚起很小很小的水花。
為什麼這麼難?
一步走錯了,為什麼以後的每一步都這麼難?
“我會離婚。”他說,“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怎麼能再讓你受委屈。”
許皖雲知道,他這一句話輕巧,可背後要放棄多少東西。
家庭,妻子,女兒,甚至是母親的愛。
每一份割舍都這樣血淋淋。
她不想回答,隻是抓住了他的衣袖,抬起頭,最主動的一次,吻他。
鹹鹹的眼淚落在唇齒間,她渾身顫抖著,她都止不住的顫抖,可她還是熱烈的,幾乎是劇烈的吻著他,用力的吮吸纏繞。冰涼的手幾乎要將他的袖扣拽斷,她咬著他的薄唇,咬著他的脖頸,咬了很久不鬆口,然後她才停下來。
他的眼中盡是驚詫。
許皖雲卻艱澀扯動嘴角:“你要做執著舊愛的薛平貴,我卻不想做從一而終的王寶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