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錄自《茶陵譚公年譜》

【注釋】

[1]逾:超過;越過。

[2]析產:分家。

[3]周恤:對別人表示同情並給予物質的幫助。

[4]嚐:曾;曾經。

[5]封殖:聚斂財物。

[6]逮:到;及。

[7]從子:侄兒。

[8]辨色:天明時;天亮時。

[9]子婦:兒子的媳婦。

[10]女工:女人做的紡紗織布、針線等事情。

[11]衣履:衣服和鞋子。

[12]自頤:自我保養。

[13]誨:教導。

[14]汝曹:你們這些人。

[15]輒(zh佴):總是;就。

[16]比年:每年;近年。

[17]貽:贈送;遺留。

[18]裘衣:毛皮做的衣服。

[19]皈依:原指佛教的入教儀式,後來泛指虔誠地信奉佛教或參加其他宗教組織。淨土:佛教名詞。謂無五濁(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垢染的清淨世界。此處即指佛教。

[20]病革:病危將死。

[21]斂(li伽n):通“殮”。給屍體穿衣下棺。

[22]恣:放縱;沒有拘束。

[23]羸:瘦弱。

[24]康勝:健康安吉。

【譯文】

母親李氏修身處世、待人接物,未曾有半點超越於傳統道德規範的地方,處理事情識大體,不像一般人那樣斤斤計較。在我的父親譚鍾麟決定分配家產給各個兒子時,她請求說:“我隻三個兒子,人口少,而長兄家人口眾多,請分家產的十分之五給他。”父親大人對此感歎讚許不已。母親待人忠敬慈祥是出於本性,聽到別人有急難的事,生怕不能及時同情幫助他們。母親曾自我述說:“人們依靠富人就在於他們能在人們危急困難時給予解救,如果富人隻顧自己聚斂錢財,那麼有什麼可貴的呢?”她獨自傷感從小孤苦貧困,未能盡到孝順父母的職責,於是把弟弟迎接到自己家中,並且為他討娶媳婦、建置田地房屋。侄兒夫婦過早死去,她把侄兒的小孩收留下來,精心教養成人。平時天明就起床,督促家人和兒媳婦們操作家務,親自做些紡織和針線方麵的事情,我們這些兒女們穿的衣服和鞋子都由她一手製作。如果有人勸她少操勞一些多自我保養身體,她就說:“我以做家務活來保養身體。如果飽食終日無所事事,那我的身體就會生病。”她教導我們,一定要以古人為預期的目標,而且說:“讀書就是為了學做有用的人,僅僅隻是獵取富貴有什麼益處?我希望你們做一個有用的人,不希望你們獲得一個好官職。我服侍你們的父親走遍各地,久知做官的難處。官位低下的人往往不能闡發自己的誌向,官位尊貴的人又難得到人心。我親眼看到你們的父親早起夜思,不敢有一刻自我安樂,即使這樣,還是感歎自己想做的事不能盡情進行,進行的事又往往不盡如人意,何況那些職位低下的人?你們的才識遠不及你們的父親,現在這個樣子就做管理老百姓的官,這是我為你們感到憂慮的。”唉!近年以來,我們做兒女的不知自我振作奮起,給母親大人增添的煩惱憂愁,怎麼也說不完,而且也不忍心說出來呀!母親大人體質向來強健,在甘肅的時候,即使是嚴寒的冬天,也可以不穿毛皮做的衣服。中年時信奉佛教,也就不吃肉類食物。她常常對我們說:“我的父親在病危將死的時候,想喝一勺水都不能夠得到,僅僅作為一個平民百姓被安葬下地,想起來就傷心。今天我吃得飽穿得暖已經過分了,還忍心放縱奢侈口腹的欲望嗎?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尋求福利,而是為了做使我心中高興快樂的事。”母親大人粗茶淡飯三十年,但身體並沒更加瘦弱。然而,到了冬天苦寒相加,又時時患有疾病,直到居住上海之後才漸漸康複。今年秋天我打算從上海回長沙時,向母親大人請示。她對我說:“你隻管回去,我也想回湖南,但回去將在明年內。”我自以為很快就可以把母親迎接回湖南,不料她老人家竟然與世長辭了!我對此悲痛不已!

【評析】

李氏出身貧寒,嫁到譚家之後又不能處於主婦地位,所以她為人處世小心謹慎,任勞任怨,勤儉持家。她反複告誡譚延闓等人,不要徒求虛名,也不要一心為了做官,應重在做一個有用的人。這一觀點,很值得我們借鑒。

向警予家訓

【訓主簡介】

向警予(1895—1928),湖南漵浦人。1918年參加毛澤東等人主辦的新民學會,1919年赴法國勤工儉學,1922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是黨的二、三、四大中央委員。1925年赴蘇聯學習。1927年回國,在武漢市總工會工作。主編黨的秘密刊物《長江》。1928年被捕犧牲。

給侄女的信[1]

【原文】

我來法年餘接得你兩封信,第二次信文字思想迥異於前,幾疑不是你寫的。這樣長足的進步,真是“一日萬裏”,不禁狂喜。

科學是進步軌道上唯一最要的工具,應當特別注意。你現在初級師範,程度與中學相當,所習的是普通科學(即基本科學),應當門門有點常識。你於英算文理能加以特別研究固好,但不要把別的拋棄了。

你不願做管理家業的政治家,願發奮作一改造社會之人,有思想有伐力[2],真是我的好侄侄!現在正是掀天揭地社會大革命的時代,正需要一般有誌青年實際從事。世界潮流、社會問題都可於報章雜誌中求之,有誌改造社會的人不可不注意瀏覽,毛澤東、陶毅這一流先生們[3],是我的同誌,是改造社會的健將,我望你常在他們跟前請教!環境於人的影響極大,親師取友,問道求學,是創造環境改進自己的最好方法。你們於潛心獨研外,更要注意這一點;萬不要一事不管,一毫不動,專隻關門讀死書。熊先生與我同在蒙台女學[4],人甚好。範先生住距己不遠之可倫坡[5],間與我通信,亦好。

你要的明信片,有爾即買寄。以後如能將你的一切狀況時常告我,我最歡喜!近擬與熊先生們組織一通信社,以通全國女界之聲氣。此事如成,你們於立身修學亦可得一圭臬矣[6]。

——節錄自《向警予集》

【注釋】

[1]侄女:係指向警予的侄女向功治。她當時就讀於湖南省立一女師。

[2]伐力:有衝擊力、攻擊力。

[3]陶毅:又名斯詠,當時是新民學會會員。

[4]熊先生:即熊叔彬,新民學會會員,與向警予同赴法國勤工儉學。

[5]範先生:待考。

[6]圭臬(ni侉):比喻準則或法度。

【評析】

向警予在這封於1920年4月29日寫自法國的書信中,以通俗的文字,淺顯的例證,闡述其深刻的革命道理,告誡她的侄女在學好科學知識的同時,要廣交師友,積極投身於改造社會的實踐,千萬不要讀死書,死讀書。這一觀點不僅表明向警予在當時具有高度的革命胸懷,而且體現了她對青年一代的殷切期望之情,至今仍然有著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趙雲霄家訓

【訓主簡介】

趙雲霄(1906—1929),河北阜平縣人。中國共產黨黨員。1925年受黨的派遣赴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後與陳覺結婚。1927年歸國,夫婦倆一起在東北及湖南等地開展黨的秘密工作。1929年3月英勇就義於長沙,時年23歲。

給女兒啟明的遺書[1]

【原文】

啟明是我們在牢中生了你的時候為你起的名字,這個名字是很有意義的。因為有了你才四個月的時候,你的母親便被湖南清鄉督辦署捕於陸軍監獄署來了。當時你的母親本來立時死的罪,可是因為有了你的關係,被督辦署檢查了四五次,方檢查出來是有了你[2]!所以為你起了個名字叫啟明(與你同樣出生的一個叫啟蒙)。小寶寶:你是民國十八年正月初二日生的,但你的母親在你才一月有十幾天的時候便與你永別了。小寶寶你是個不幸者,生來不知生父是什麼樣,更不知生母是如何人!小寶寶你的母親不能扶[撫]養你了,不能把你交與你的祖父母來養你,你不必恨我!而恨當時的環境!

小寶寶,我很明白的告訴你,你的父母是共產黨員,且到俄國讀過書(所以才處我們的死刑)[3]。你的父親是死於民國十七年陽曆十月十四日,即古曆九月初四日。你的母親是死於民國十八年陽曆三月二十六日,即古曆二月十六日。小寶貝,你的父母你是再不能看到,而[且]也沒有像片給你,你的母親所給你的記[紀]念隻有衣服,及一金戒指,你可作一生的唯一的記[紀]念品!

小寶寶我不能扶[撫]育你長大,希望你長大時好好的讀書,且要知道你的父母是怎樣死的。我的啟明,我的寶寶,當我死的時候你還在牢中。你是個不幸者,你是個世界上的不幸[者]!更是無父母的可憐者!小寶寶,你的母親不能多說了。血淚而成。你的外祖母家在北方,河北省阜平縣。你的母親姓趙。你可記著,你的母親是二十三歲上死的。小寶寶望你好好長大成人,且好好讀書,才不負你父母的期望。可憐的小寶貝,我的小寶寶!

——節錄自《革命先烈家書選》

【注釋】

[1]啟明:陳覺與趙雲霄的女兒,四五歲時死去。

[2]方:方才。

[3]到俄國讀過書:趙雲霄與丈夫陳覺同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念書兩年時間。

【評析】

趙雲霄烈士的這封用血和淚寫成的遺書,讀來催人淚下。限於當時在獄中的特定環境和條件,她不可能明確係統闡述革命的道理,但從她希望女兒記住“父母是個共產黨員”,“好好讀書”等字眼可以看到,她對革命後代寄予了極其深遠的期望,啟迪後人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奮發向上。

潘琰家訓

【訓主簡介】

潘琰(1915—1945),江蘇徐州人。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積極從事黨的學運工作。1943年考入昆明西南聯合大學,1945年11月25日聯大等四所大學召開時事晚會,遭到國民黨的殘酷鎮壓。12月1日中午,潘琰與走上街頭演說的同學們返回學校時,被國民黨特務槍殺,年僅三十歲。

(一)給二弟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