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莫沅湘抬眼看了看屋外,手中拿著一把剪刀在牆壁上用力又刻了一道。她已經餓得沒有力氣了,刀尖在牆壁上劃過,隻留下一道很淺的白印子。
東方沐何越來越絕情了呢……莫沅湘伸出舌頭舔了舔幹得起殼的嘴唇,竟還有心情笑起來。被關在這院子裏已經有三年多了,從最開始每天一頓飯,到後來兩天一頓……而今天已經第三天了,卻連一口水都沒有人拿過來。
門外淅淅瀝瀝的大雨聽得莫沅湘更加口渴了,她多想走出門去,仰頭喝上幾口雨水。然而……低頭看了一眼,莫沅湘又苦笑起來。連腿都沒有了,還怎麼走?
她隻是個小女子,隻不過生錯了時候。
那一年,四十多歲的皇帝東方籌選秀,莫沅湘的爹為了討好帝王,不顧自己的意願,強行將自己送進了皇宮,那一年,她十六歲。
不知是因為自己樣貌不夠好,還是爹爹的官位太小,總之,最後就是沒有被選上。被留在宮中做了個宮女,這個結果對於莫沅湘來說是好的,滿了二十五歲,就可以出宮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她偏生就愛上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十皇子東方沐何。
東方沐何說,她如天上的星星一般閃亮,不似太陽太烈,也不似月亮太靜。他說,他就是喜歡她,喜歡到骨子裏去了。但再喜歡又如何?還不是豬油蒙了心,寧可相信別人的片麵之詞,也不信自己與他多年的感情。
與他相識一共十二年,成為他的妻子一共十年,三年太子妃,七年皇後。
還記得那一天,東方沐何氣勢洶洶地來了鳳棲宮,不待她行禮問安,抬手便是一巴掌。她懵了一會兒,張嘴要問,竟先吐出一口血來。
“賤人!朕是哪裏還對不起你?你說,為何要害朕的琉兒?!”
一句質問,將莫沅湘要說的話全部壓了回去。琉兒是八公主,前天因中毒死了,不過五歲的年紀,莫沅湘也傷心了一陣,卻從沒想過這禍事又被栽到自己頭上來了。
“賤人!”東方沐何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腳,正踢在莫沅湘的小腹處,她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軟軟地滑落到地上,雙手緊緊地抓著腹部,乞望能減弱些疼痛。
“皇上可有證據?”半晌,臉色蒼白的她才勉強能開口說話。
東方沐何隻冷哼一聲,神色陰鬱地大聲說道:“除了你這個賤人,還有誰幹的出來?!軻軒死了,你也跟著瘋了!你就是見不得其他孩子!”
莫沅湘覺得下身有些濕潤,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抬起來一看,果然……是血。軻軒死了,他五歲便被立為太子,乖巧懂事,聰慧可人……
軻軒死後,她是精神恍惚了許久,但她為何見不得其他孩子?這不過是強詞奪理罷了……等了五年,前天,太醫張橫說她懷孕了,她是多麼高興,多麼期待盡早生下這個孩子。今天,一切都沒了。
莫沅湘徹底絕望了,她不想再去辯解什麼,這些年,一次次的辯解和澄清,她也會累啊。
東方沐何根本不再相信自己,說再多,也是徒勞。一個人的心都走了,又怎麼能抓回來?在宮中十幾年,從宮女到太子妃再到皇後,她一路見到了多少勾心鬥角,可惜,她始終沒有學會,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
如今,軻軒死了,肚子裏才兩個月大的孩子也沒了,就連她一向最為自信的東方沐何對自己的愛也消失得再無蹤跡。
抬頭看去,東方沐何高高在上,一雙星辰似的眸子裏對著自己,眼神裏隻有一樣,厭惡。像看一隻蠕動的蛆蟲似的惡心,他竟沒有絲毫驚訝自己下身流出的血。
“你招是不招?”東方沐何再次開口,這一次卻少了許多情緒,沒有憤怒,隻有冷漠。
莫沅湘忍不住笑起來,她就是這樣,不管遇到什麼事,開心笑,傷心也笑。那年,東方沐何曾在桃花林中對她說,你笑起來真美。
“笑?笑什麼笑?!你這賤人!枉做一國之母!”東方沐何被莫沅湘的笑容刺激了,一想自己的女兒都死了,這個賤人竟還笑得出來,便又發起怒來,一腳踹在莫沅湘胸口處。
莫沅湘當即胸口一悶,沒了氣息,過了許久才緩過勁來,還是笑,從口中吐出一口血水,靜靜地問了一句:“東方沐何,你口口聲聲叫我賤人,可還記得這些年與我同床共枕過?與賤人同床共枕,你倒是真有品味。莫不如將我這賤人殺了,免費傳出去擾你名聲。”
說了這幾句話,已經是極限了。莫沅湘一聲接一聲地咳嗽,不斷有血水咳出來,身體的抖動又牽扯到小腹,全身就像被狼群噬咬般疼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