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三七一年。
新帝登基,親封胞妹為護國公主,護國公主承蒙新帝厚愛,遠嫁和親,特賜十裏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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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天這才真正燥熱起來,蟬鳴聲聲入耳,倒是覺其恬噪的很。
東夜國地處偏北,氣候微涼,盡管如此,卻依然抵不住天的沉悶,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太子東宮。
一襲雲錦描金凰紋嫁衣的女子靜靜的坐在床邊,低眉垂眸細細理著精致的袖擺,那繡著百鳥朝鳳的喜帕遮了她絕世容華,卻也依舊覺其周身散發著繁迷的貴氣。
“娘娘,可是要先用些糕點果腹?”
站在一側的粉衣宮婢開口輕輕問道。
“不必……”
季綰袖輕輕放下手中的袖擺,抬眸淡淡應了二字。
粉衣宮婢道了一聲“是”,正欲退出去。
“慢著,”適然,季綰袖緩緩開了口,“你可曾瞧見過我那兩個陪嫁女官?”
季綰袖輕輕微笑,眉眼淡然溫和,心下卻波瀾起伏。
自打進了這東宮內室,季綰袖便隻覺不自在,又心道這粉衣宮婢若是退下了,那屋內便是隻剩她一人,如此,她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兩個心腹不見了蹤影。
聽聞季綰袖詢問,那粉衣宮婢欠身作揖,恭敬的頷首解釋道:“娘娘,莫說陪嫁女官了,就是連娘娘身邊一個侍婢,奴婢都未曾瞧見過。”
聞言。
季綰袖微微驚愕,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隻覺心頭有些不安。
“你說?一個侍婢都不曾瞧見?”季綰袖又試問著重複了一遍,不由得攥緊了衣角,唯恐這宮婢所言非虛。
“回娘娘,當時奴婢還好奇一國公主遠嫁和親怎生連個侍婢都沒有,如今聽娘娘所言似乎並不知情,想來……奴婢說的話句句屬實,望娘娘明察。”粉衣宮婢眉眼堅定,說著就要下拜磕起頭來。
怎麼會!難道那萬人嫁儀都憑空消失了嗎!
季綰袖隻覺心頭恐慌不安,一陣寒意渡過心尖,心道不好,便是顧不得那些所謂的禮節,一把扯下繡著繁複凰紋的喜帕,隨手扔下就要起身一探究竟。
“娘娘!”粉衣宮婢瞧見季綰袖的舉動,急急喚了一聲慌忙止住她,道,“娘娘您既是嫁入東夜,便是要懂禮數識大體萬不可壞了東夜皇室的規矩!”
季綰袖無措的看著她,心口發悶,再沒了方才的好性子。
“下去!”季綰袖冷道,拂袖便將撒在喜被上的紅棗桂圓掃落一地,眉眼冷冽,雖已然是在極力隱忍情緒,可聲音卻是止不住的隱隱發顫,“給我找!”
“不必找了。”
宛若冰玉相擊的一道空靈聲傳入季綰袖的耳中,讓她不由得一愣。
不必找了?可是找到了?
季綰袖揚手掀開那鳳冠綴著的金絲流蘇,抬眸看向推門而入的男子。
一身尊貴雅致的新郎紅衣,容顏如玉,眉若墨畫,身姿單薄,深沉孤傲的眸子好似三月裏冰冷的潭水,探不到底。
“太……太子殿下……”粉衣宮婢的身子猛然一震,似乎是也沒料到這個時辰眼前的男子會來,便是匆匆朝著男子的方向垂下了頭,繼而退了出去。
聽聞粉衣宮婢對男子的稱呼,季綰袖這才覺其原來眼前的男子便是自己此前和親遠嫁的夫君。
季綰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被眼前的男子淡淡打斷。
“再找也不過是兩具屍骨。”
連晟淡然道出幾個字,隨意的撩開袍角落座。
“什麼?”
季綰袖微微一驚愕,一時未能理解眼前男子這番話,抑或,假裝聽不懂。
但心底,更多的是不安。
“連某想,公主大抵也是聰明人,又何必讓連某將話說這麼白呢?公主知曉便好……”連晟輕笑道,孤傲的眸底滿滿是桀驁。
宛如冰水迎頭澆下,季綰袖隻覺心頭疾涼。
“你真真幹得極好!”季綰袖隻想苦笑,可卻是從喉間生生憋出一聲冷笑,心頭已然涼了半截。
連晟斂下眸子,未曾答話,玉手執起桌上的酒壺,輕輕扣動壺蓋,拿起合巹酒盞,緩緩的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