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有些莫名的感動,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溫柔一些,問道:“阿姨,您找我做什麼?”
老人用她起了幹皮的手掌輕輕摩磋素素的臉蛋兒,目光顯得有些癡醉:“青青不哭,媽媽這就帶你回家。家裏麵還有姐姐,我們一起……”
素素湊近了輕聲地詢問:“那,我姐姐叫什麼名字?靜靜是麼?”
老人聽到這個名字時,明顯頓了一下。然後眼珠子又開始迷茫了起來,仿佛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我的靜靜呢?她在哪裏呢?”
繼而,她一把抓住素素的雪白的手臂,著急地問道:“青青,媽媽不是叫你看好姐姐的麼?你把她丟到那裏了?你把她丟到那裏了?!”
眼看著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老人竟然開始瘋狂地用黑乎乎的指甲抓自己的臉,她慘叫著,卻不是因為疼,而是在發泄某種情緒。
素素被嚇得連連後退,幸好有護士和醫生及時衝進來,他們用針管在老人胳膊上推進去一種藥水,老人瞬間癱軟地坐在地上,安靜了下來。
素素膽戰心驚地問醫生:“請問,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有時候清醒有時候……成這個樣子呢?”
主治醫生解釋道:“是這樣的,根據我們的檢查,其實這位老太太並沒有精神方麵的疾病,現在之所以會這個樣子,我們猜測應該是心理方麵的緣故吧。小姐,您是她的家屬麼?”
素素連忙搖搖頭:“我不是,我隻是上次幫忙把她送回家的而已,甚至之前不認識。”
“哦。”主治醫生推推眼鏡笑道:“我還以為您就是老太太口中的青青呢!”
素素楞了一下,然後看了看由護士們扶著躺在床上休息的老人,喃喃道:“她也經常這樣叫我,可是我真的不認識她啊。”
醫生點點頭,然後說:“既然老人家把你當成最重要的人,連不清醒的時候嘴裏也念著。就勞煩你這段時間幫忙陪陪老人吧,沒準會更利於康複。”
素素沒有什麼猶豫,她點頭應下了。
傍晚的時候,素素走在大街上,看著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車,看著旁邊的高樓大廈,沒想到眨眼間,自己竟然長得這般大了。
她在腦海中回憶著小時候的事情,竟還曆曆在目。
最開始的時候,素素的母親是一個披著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的女人,身材窈窕,至於長相,素素真的記不清楚了。
在她記憶中,母親喜歡給她炒土豆絲吃,但其實因為有言鎮成每個月的資助,她們娘兒倆從來都不缺錢。而土豆絲這樣的家常菜,卻是素素當時最愛吃的。
五歲之前的素素知道母親每天早起都會打扮得光鮮亮麗,坐在豪華的梳妝鏡前塗塗抹抹,將一頭好發梳得可以馬上去拍廣告。然後一天下來,母親除了給她做飯就是坐在門旁邊的椅子上,托著腦袋,靜靜地發呆。
五歲之後,她被言鎮成接到了言家。當時素素以為父親會像母親一樣,給炒一盤好吃的土豆絲。可是他們當天吃的是法國料理,再加一份小牛排。
她倒是把刀叉用得很熟練,但這一頓飯吃得很嚴肅,大人們板著臉,兩個姐姐也被嚇得不敢說話,隻是好奇地打量著她。
吃完言母還刻意走過來問她吃得怎麼樣,好吃不好吃。
素素很單純地仰起頭,誠實地回答:“吃飽啦,但是這些還不如我媽媽做得好吃,阿姨,你是這裏的保姆嘛?”
言母當時的表情,素素現在還印象頗深。那風韻猶存的女人瞬間黑了臉,然後站起身來冷冷地看著素素,嘲諷的笑著:“不愧是婊子的女兒,還妄想著鳩占鵲巢呢。”
這些話當時隻有五歲的素素完全聽不懂,可現在想起來,卻使她痛心。
後來當她跟著言家別墅廚房的王阿姨學會了做飯,素素真的炒了一盤土豆絲給父親端過去。可當時言鎮成在忙,連書房的門都不讓她進。
素素還找了機會偷偷溜進去,將一盤土豆絲端端正正地放在言鎮成的辦公桌上,下麵還墊著一張紙。
當言鎮成回房間,一聞到這前所未聞的香味時,卻沒有什麼好感,因為盤子下麵墊著的,是一份還未簽字的重要合同。
後麵素素的下場可以想象,那是她第一次被命令去祭堂跪一夜,那時候她才六歲。
沒見過這樣狠心的父親,對她有生養之恩,卻從來不曾善待她,更不用提那種對女兒的疼愛。這些是素素想都不敢想的。
可她真的幻想過,可當她用盡了全力去愛父親,換來的卻是繼母的辱罵,父親的嚴懲的時候,年幼的素素擦幹淨迷茫的眼淚,純淨的心也終於蒙上了一層塵埃。
素素以為自己已經被磨練的很堅強,可當她愛上莫逸塵之後,一切堅強都成為了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