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陣絕望的而蒼老的聲音從人群中撕心裂肺地響起來。
“馨欣——”
“馨欣——”
“我的女兒啊——”
剛從轎車裏下來的張總被濺了一身血,他的女兒就這樣死在了眼前。
以極為悲慘的方式,死在了他的眼前……
在這一瞬間,張聞卿的頭發花白,他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孩童一般,步履蹣跚地一點一點向女兒走去,旁邊的人們不自覺地紛紛為他讓開一條道路。
他走到女兒的身體旁邊,雙腿發軟地撲通一聲跪下來,再次發出了一陣悲痛的哭號,令人不禁為之落淚。
此時,一群保安衝進總裁辦公室,他們合力將素素拽上來。
看到素素脫險,莫逸塵心裏的巨石終於穩穩地落下來,還不等他長舒一口氣,卻見素素一頭栽在地上,已經昏迷不醒。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距離莫氏最近的醫院已經派出車輛趕了過來。
醫生護士分為兩撥,一撥去將僥幸逃生的素素用擔架抬了下來,另一撥用簡單的醫療設備在為張馨欣作心跳複蘇。
不知從什麼時候,人群中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在瑟瑟發抖。
尹喬直直地看著躺在血泊中的身體,時間仿佛都被定格住了。
他想要將自己的眼睛摳出來,他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滴——滴——”心跳探測儀發出了令人絕望的聲音。
“你們是怎麼搞的?知不知道死者懷有身孕?!”醫生站起來嗬斥張聞卿。
知不知道死者懷有身孕?!
知不知道死者懷有身孕?!
時間回到昨天他們最後一次在餐茶廳談話。
“補償?”張馨欣輕輕抽出手來,放在自己腹部的挎包上。
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最終,她笑了起來:“我記得你床頭放著一個鑽戒,雖然應該不是給我的……你能在今天晚上走之前,用它向我求婚嗎?”
……難道這就是她給他的懲罰嗎?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情地落下,尹喬發出了淒厲的哀嚎。
“啊——”
“啊——”
“啊——”
一種強大的情愫像是洪水決堤在一瞬間將他衝垮。
這種情愫,在從前是隱藏在了卑鄙的利用中,被他對她的愧疚所遮擋。
直到她死在了他麵前,他終於知道了。
他愛她啊……
原來尹喬愛張馨欣啊——
她帶著他的孩子死在他眼前,這何嚐不是人世間最殘酷的複仇?
巨大的悲哀終於衝破理智,他衝破人群,將躺在冰冷的地上,滿身是血的張馨欣抱在懷裏。
於事無補,她體內的骨骼早已粉碎,現在在他懷中的隻是一具冷冰冰軟綿綿的屍體。
“你把馨欣還給我——”張總衝過去撕扯尹喬身上的衣物。
現在的張聞卿哪裏還是個集團老總?他隻不過是一個痛失愛女的卑微的老人。
“你把馨欣還給我——”
“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張聞卿像瘋子一樣掐住尹喬的脖子。
人們見這個情景,連忙把他拉開。
尹喬對張聞卿的嘶吼的接連攻擊不管不顧,現在的他滿眼都是血絲,他對著死去的女人,緩緩低語,像是戀人一般。
“馨欣,你說我總是拋下你,可是這次我沒有。”
“我答應過你可以為你去死,這是真話。”
“你怎麼能死在我前麵呢?是不是故意要讓我食言?”
他抱著張馨欣,緩緩地站起身來,不知道要向哪裏走去。
再嘈雜的聲音也無法傳入尹喬的耳內,對於他來說,這裏靜悄悄的,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和懷中一動也不動的女人。
當全世界都以為我辜負了你,可實際上是你傷害我最深。
當全世界都不會再有你的身影,那我該去哪裏?
你帶著我們的孩子遠走高飛,卻狠心地將我留在這裏受萬人譴責?
如果當初早些認清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就不會帶著你做那麼多傻事了?
也罷……她都不在了,那留他何用?
尹喬蕭條白色的身影一晃,他再也無力支撐,一頭栽了下去……
救護車急促的響聲劃破了這看似平靜的一天,車上載著的全部都是被仇恨和悔過所吞沒的人。
這種死亡的氣息傳遍了每一寸角落,將所有人的堅強都一並擊垮。
一種絕望的氣息彌漫在A市,這個情景一連好幾年都無法在每一個人的心中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