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六十上下蓄著一把絡腮胡,把下半張臉藏在濃密的毛發下,露出清瘦的顴骨和灼亮的雙眼,身著長褂,正在門口的紅木書案上鋪一張宣紙揮毫潑墨。
看字體書寶齋三個字該是出於他手,段敏敏莫名有股熟悉的感覺,同林銳邁過長石門檻。
“師父,徒兒來給你請早了。”
絡腮胡的老人狀若未聞,手腕運走,直寫完一副長歌行才落筆,摸著胡子對林銳笑道。
“怎麼今日還帶著旁人?”
林銳向絡腮胡介紹:“這位是我的同學,名叫段敏敏。”
反之又對段敏敏說:“這位是蘭殊先生,我的老師,我從小的時候跟著他練字。”
蘭殊先生,譽滿寰中的書法大家,難怪她覺得老頭的字似曾相識,一代名家,居然閑於一爿食坊之中,果然大隱隱於市。
蘭殊先生端起書案上的蓋碗茶,吹酌一口對林銳說:“隻是同學便帶到我這裏來呢?”
林銳正兒八經的回:“老師,她是我收的學生。”
段敏敏瞪起倆眼,什麼時候?她一沒敬茶二沒磕頭沒遞過帖子沒給過紅包,怎麼被收成林銳的徒弟?夢遊嗎?
蘭殊先生來了興趣:“哦,難得你才一十有三,已可開門收徒了,許是你的學生字體出眾?”
唉喲,段敏敏聽著文縐縐的對話覺得酸牙,林銳在她耳邊說尚可兩字,她真想一腳把兩人踹出去。
蘭殊先生這才對段敏敏說:“你習字有多久呢?”
段敏敏算了下時間:“快三個月了。”還是鋼筆字。
蘭殊先生正摸胡子,手緊拽了根下來,疼的他皺了皺眉,疑惑的看向林銳。
林銳把視線放低,當沒看見:“老師,按師承規矩,我帶她來是想請你給她刻個章子。”
蘭殊先生悄悄的把手裏的胡須撇掉,清了下嗓子緩解尷尬:“可她還沒給我這個師爺敬茶。”
段敏敏聽到刻章,立刻拋開所有芥蒂,一步當先捧起老頭書案上的茶杯,高舉過頭:“師爺,請喝茶。”這一方章子拿出去賣得值多少錢啊。
老頭吹著胡子,心裏罵娘,這是他早上起來自己煮的水自己泡的茶,他剛才還喝了一口,被段敏敏拿來借花獻佛,她有沒有一點規矩。
老頭憤怒,瞪著林銳,林銳的視線一直遊走在地板上,貌似地板上集灰的裂痕無比吸引他。
蘭殊先生有種逼上梁山的絕望,最終搶了段敏敏手裏的茶,狠狠的灌下一口,滿嘴的茶梗差點把他嗆死。
段敏敏看出來了,所謂的蘭殊先生是個好麵子的主兒,小孩性情,掉書袋全是偽裝,她和林銳才進門老頭還端著人五人六,不過幾句話就露了本性。
她覺得蘭殊先生挺好玩,伸手幫他順背:“慢慢喝,沒人跟你搶。”
蘭殊先生刺紅著眼撥開段敏敏的手,又咳嗽了一會兒氣鼓鼓的說:“你,要什麼字體?”
林銳搶答:“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