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求知識
譯文:
老子說:不必出門,一個人就能夠知道世界上發生的事;不必由窗戶往外看,一個人就能夠看到天道。
一個人越是追求知識,他所知道的就越少,所以,聖人不必到處跑就能夠知道,不必看就能夠了解,不必做就能夠達成。
原文:
不出門,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宗教並不是知識,它是知道。知識屬於頭腦,知道屬於本質,它們之間的差別和距離是非常大的。
那個差別並非隻是在於數量,它同時也是質量上的差別。
“知識”和“知道”--它們的不同就像天堂和地獄,存在天壤之別,所以,第一件必須加以了解的事是:“知識”和“知道”之間的差別。
知識從來不屬於現在,它總是屬於過去。當你說你知道的時候,它已經是一件死的東西,已經在你的記憶上留下一個記號,就好像灰塵粘在你身上,你已經離開那裏了。
知道永遠都是當下的,就在此時此地,你不能夠對它說任何事,隻能夠成為它,當你去講它的時候,甚至連那個知道也會變成知識,因此那些所有知道的人都說它是不能夠被說出來的,你一去講它,它的本質就改變了,它已經變成了知識,它已經不再是那個很美的、活生生的“知道”的現象。
“知道”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隻有現在。記住:現在並不是時間的一部分。
一般人們認為時間分成過去、現在和未來,這是完全錯誤的,時間被分成過去和未來,而現在根本就不是時間的一部分,你無法在時間裏麵抓住它。追求它,你將會錯過,試著去抓它,它將永遠都會讓你抓不到,因為它是永恒的一部分,而不是時間的一部分。
現在是永恒正在跨越時間,它是一個會合點,在那裏,“永恒”和“暫時”相會合。
在現在的是知道,在過去的是知識,知識創造出未來,過去創造出未來,未來是過去的副產品。
每當你知道,你就開始計劃,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計劃得越多。“知道”意味著過去,計劃意味著未來,那麼你就不讓未來有自由,你試圖去將它固定在過去的小框框裏,會認為它隻是過去的重複,不論它是如何地被修飾和被裝飾,你都會覺得它隻是過去的重複。
一個生活在知識裏的人就是一個計劃的人,而生命是一個沒有計劃的流,生命是自由,你無法將它框在一個小洞裏,你無法劃定它的範圍,那就是為什麼一個生活在知識裏的人會錯過生命。他知道很多,但是他又什麼都不知道;他知道得太多了,但他的內在是空洞的,你無法找到一個比“知識之人”更膚淺的人,他隻重於表麵,一點深度都沒有,因為深度來自永恒。
時間是水平的,它在一條地平線上移動。永恒是垂直的,它進入深度和高度,那就是耶穌十字架的意義:時間橫跨永恒,或是永恒橫跨時間。
耶穌的手是時間,它們進入過去和未來,在時間裏被釘死在十字架上,複活而進入永恒。他的本性是垂直的,每一個人的本性都是垂直的,隻有身體、手和你的物質部分是水平的。
知識創造出未來,未來創造出擔心。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擔心,越不安,永遠無法安然地度過,無法像在家一樣,而內在會有一個很深的顫抖,這是一種病態。然而一個“知道”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他生活在此時此地,這個片刻就是全部,好像明天不存在一樣--它的確是不存在的,而且從來不曾存在過,它是頭腦遊戲的一部分,是“知識之人”的一個夢。
這個片刻就是全部。“知道”垂直地進入這個片刻,進入得越來越深。一個知道的人有深度,甚至連他的表麵都隻是深度的一部分。他沒有膚淺的表麵,他的表麵就是深度的一部分,而一個“知識之人”呢?他沒有深度,他的深度就是他表麵的一部分。
那個似非而是的現象就是:一個“知道之人”(amanofknowing)知道,而一個“知識之人”(amanofknowledge)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因為知識無法跟生命碰頭,它反而是阻礙,唯一的障礙,就好像是:一個母親知道那個小孩是她的,而一個父親具有這樣的知識:那個小孩是他的。但父親隻有一個“相信”,在深處他是不知道的,隻有母親知道!
有一次,木拉那斯魯丁在一個小的國家當大官。國王非常慷慨,雖然這個小國並不是很富有。那斯魯丁每年都會去告訴國王:自己的太太生了一個小孩。國王就會給他、他的小孩和他太太很有價值的禮物,但後來變得太過分了,因為每年都會如此。
當那斯魯丁的太太生下第十二個小孩時,他又來了。
國王說:“這太過分了,那斯魯丁,整個世界都因為人口過剩而在受苦,你到底在幹什麼?按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你將會創造出一個小的國家--停止它!讓這個小孩成為最後一個!如果你無法停止,那麼最好去自殺。”
那斯魯丁感到非常沮喪,而第十三個小孩又出生了,該怎麼辦?他想最好不要再去找國王了,幹脆到森林裏去自殺,就像國王所說的。因此他來到森林,準備好每一樣吊死自己的東西,隻要哢嚓一下,他就會吊死在樹上。突然間他說:小心!那斯魯丁!你或許吊銷人了!
父親隻是相信,但母親知道。“知道”就好像是一個母親,“知識”就好像是一個父親。
所有的知識都是一種相信,但“知道”並不是相信,它是真知,它是你的知覺、洞見和成長。它就好像是母親--小孩子在她的子宮裏成長,她知道那個小孩是她的一部分,是自己的延伸,是自己的存在、血液和骨頭。父親是外在的,並不是內在的,他隻是相信那個小孩是他的。
一個“知識之人”相信他知道,而一個“知道之人”是真的知道。
“真知”是你本質的一個蛻變,它就好像懷孕,你必須攜帶著它,必須生出你自己,再度複活而進入永恒。你必須離開時間而進入無時間,從頭腦轉變到沒有頭腦,它是某種非常重大的事,你知道它發生在你裏麵。
一個“知識之人”會繼續從諸佛那裏搜集灰塵,他相信那些知道的人,但任何他所相信的都是死的,他並沒有生出他自己。他從別人那裏把知識搜集過來--每一樣東西都是借來的。知識怎麼可以借用呢?存在的本質怎麼可以借用呢?如果那個知識是真實的話,它將必須屬於存在的本性。
戈齊福(Gurdjieff)常常會問一些人--有一些求道者會來找他。他經常問起的第一件事是:你對知識有興趣,還是對本質有興趣?
因為在這裏我們是要給予本質,我們不會顧慮知識,所以你要先決定好。如果你所顧慮的是知識,那麼你要到別的地方去;如果你所顧慮的是本質,你就留在這裏,但你要做出一個非常清楚的決定。
本質和知識之間有什麼差別呢?那個差別就跟“真知”和“知識”之間的差別一樣。“真知”就是本質。
它並不是某種加諸在你身上的東西,它是某種你借著成長而進入的東西。知識是某種加諸在你身上的東西,你不會透過它而成長,相反地,你會像肩負一個重擔一樣地攜帶著它,所以你總是可以找到一個“知識之人”背負著重擔,他的肩膀上扛著好幾座山的知識。你可以看到他的臉非常嚴肅,死氣沉沉地嚴肅。在重擔的壓迫之下,他的心已經完全被壓碎了。
一個有真知的人是沒有重量的,他沒有攜帶任何東西,可以飛進天空,地心引力影響不到他,不會被拉向地麵,因為地心引力隻能把重的東西往下拉。他停留在地球上,但他不屬於地球。那就是耶穌話裏的意思,他一再地說:我的王國不屬於這個世界,它屬於另外的世界--本質的世界、永恒的世界。
如果你能夠將這其中的區別了解得非常清楚,那麼你要記住:永遠不要走知識的路線,要走在本質和真知的途徑上,因為唯有如此你才能夠得到某些東西,並不是你有了更多的信息,就變得更多,那是必須加以了解的重點--你必須變得更多。
你的貧乏不在於信息,而在於本質。你是貧乏的,但是你繼續透過累積東西來隱藏貧乏。知識也是一樣東西,話語、理論、哲學、係統、神學,這一切都是東西,它們很不明顯,十分抽象,但還是東西。你並沒有在成長,你仍然保持原貌,在你的周圍創造出一種欺騙,說自己已經知道。
老子的這些經文必須以這樣的方式被了解。
不必出門,一個人就能夠知道世界上發生的事。
因為在內在深處,你就是世界,世界隻不過是你的擴大,事實上並不需要去任何地方,或是去知道任何事,如果你知道你自己,你就已經知道了整個人類;如果你知道了你的憤怒,你就已經知道了所有的憤怒;如果你知道了你的暴力,你就知道了所有的戰爭,不需要去越南,去韓國,去巴勒斯坦,或是去任何地方。如果你知道了你的暴力,你就知道了所有的暴力;你知道了你的愛,你就知道了所有的--整個愛的曆史,從來沒有被寫下來的,從來不曾被知道的--甚至連這個你都知道,因為你就是種子!
這就好像從海洋中取來一滴水,你去分析它,如果你知道那一滴水,你就知道了整個海洋,因為整個海洋都被濃縮在那一滴水裏麵,它是一個謎你的海洋。如果你知道它是由氧化二氫所組成的,那麼你就知道整個海洋都是由氧化二氫所組成的,如此一來,就不需要一直分析下去,隻要一滴就夠了。如果你知道一滴海水的滋味,知道它是鹹的,你就知道整個海洋都是鹹的,而那一滴海水就是你。
不必出門,一個人就能夠知道世界上發生的事......
因為你就是世界,是一個極其微小的世界,每一件事都發生在你身上,在世界上所發生的或許規模更大,數量更多,但質量是一樣的。當一個人了解他自己,他就了解了一切。
在優婆尼沙經裏有一個很美的故事:一個叫史維特凱圖的年輕人從他師父那裏回來,他已經變得很有學問,當然,和所有年輕人一樣,他對他的學問感到非常驕傲因而十分傲慢,而且很自我。父親烏達拉克從窗戶看到兒子--史維特凱圖正進入村子。他變得很傷心,這根本就不是學習!兒子變成了一個“知識之人”,這並不是真知!烏達拉克告訴他自己的心:我送他去學習並不是為了這個,他錯過了要點!他浪費了他的時間!因為真知是謙虛的,而謙虛並不是自我的相反,跟自我根本沒有關聯,甚至不是它的相反,因為即使是它的相反也攜帶著它的某種東西。
沒有感覺到兒子的謙虛,父親變得非常傷心。他已經漸漸變老了,而現在兒子卻浪費掉他生命中好幾年的時間--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驕傲?真知永遠都會使你變謙虛。
謙虛(humble)這個詞是很美的,它來自humus這個字根,這個字根真正的意思是泥土的,屬於大地的,不矯飾的,這個字根也是人性(human)和人類(humanity)這兩個詞的字根。唯有當你變成謙虛的,你才會具有人性,唯有當你屬於大地,你才會變成謙虛的,這裏所指的大地意味著不矯飾的、單純的、沒有被製約的、純樸的。
他看到他兒子變得很驕傲,很傲慢,他一定是變成了一個知識之人--他的確是變成了這樣的人。史維特凱圖回到家裏,向父親行了頂禮,但那隻是一個儀式。一個已經變得那麼自我主義的人怎麼能夠鞠躬?
父親說:史維特凱圖,我看到你的身體彎下來,但是你並沒有彎下來,到底是什麼不幸的事發生在你身上?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傲慢?一個有真知的人會變得很謙虛。你聽過任何關於那個“一”的事嗎?知道了那個“一”,一個人就知道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