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光線並不好,蘇木難得地沒有去醫館,而是就倚在書房的窗邊,安靜地看著書。
幸而書房足夠大,兩個人帶著也毫不覺得擁擠,就這麼靜靜地處理各自的事情。
張良放下筆,揉了揉眉心,端起手邊的杯子呷了一口茶,茶水微有些燙,喝進胃裏,卻偏偏讓人覺得舒爽無比,終於緩緩的舒了口氣。
蘇木倚著窗,就在他的斜後方,捧著的書是什麼他看不清楚,想來多半也是醫書之類。她的神色很安靜很專注,時不時地抬了手,就著這樣的姿勢,寫著批注。
初秋的天氣,還有些熱,蘇木卻並沒有喝涼水。他記得她一向是不喜歡喝的,冷水喝著固然舒服,但寒氣入體,卻是傷身呢。她總是這樣說,哪怕是幾年前的那時候,夏季最熱的天氣,她也隻不過就是喝著一杯清茶,任由那幾片葉子在水裏不緊不慢地轉著。
就像是現在,窗戶沒有關,偶爾有風吹來,都帶著滾滾的熱浪,她安靜地倚著窗,燈光將她的線條暈得格外柔和,就這麼專注地看著書,沒有絲毫的煩躁,甚至她的額頭依然光潔,看不到半滴汗水。
她和他見過的所有學醫的人都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學醫隻是興趣而不是為謀生計的緣故,明明還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明明是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卻好像莫名地就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氣息,連心也跟著一點一點柔軟了下來……
“下雨了……”悶熱的空氣好像一下子清涼了下來,蘇木低低地歎了聲,探了身子想要去關窗。
“嘶……”
“小一!”
“我沒事。”瓷器碎裂的聲音和腳上滾燙的疼痛讓蘇木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麼,忽然間身子一輕,她一個重心不穩,下意識地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想要保持平衡,忽然間意識到自己此刻正被張良抱在懷裏,勾住他脖子的手一瞬間覺得燙手無比,放也不是,不放更不是,窘得幾乎連腳上的疼痛也一並都忽略了。
“用冷水衝一下。”
“哦,好。”被放著坐在木盆邊上,乍然觸到冷水,蘇木下意識地縮了縮腳,但還是咬著牙又把腳伸到了水下,讓冷水衝過剛才被燙到的地方。
“我沒事,可以自己走。”在張良再次伸手繞過自己膝下和頸後的時候,蘇木微微向後仰了仰身子,避開了他的手,男人頓了頓,忽然再次伸手,一下子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子房……”
“乖,別鬧。”緊了緊懷抱製止了懷裏人有些不安份的扭動,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卻偏偏讓蘇木有一種帶著誘哄的錯覺,怔了怔,不自覺地就安靜了下來。
乖,別鬧?他當她是小孩子鬧別扭麼?雖然她從小喜鬧,但當父母去世那一瞬,她一夜間就成長了起來,畢竟日後給自己收拾爛攤子的人不在了,再後來有了他,她也沒有像以前那般,可是現在到底是誰
明明她該覺得冤枉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有淚意湧了上來……
“燙傷藥在什麼地方?”
“……在房間桌上的藥箱裏。”蘇木微微低了頭,努力掩去自己的情緒,忽然感到身下一片柔軟,已經被蘇木半抱著放在了床上。
張良以前也翻過蘇木的醫箱,那個時候她還是小姑娘,東西放的亂七八糟,現在她早已長大成人,甚至嫁給自己已為人婦,她的醫箱相應的也變得整潔。
“這個?”張良依言從藥箱裏照出一管藥膏,蘇木點了點頭,身側的床在同一時間微微下陷,他就這麼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擰開了蓋子,一手握住了她的腳。
原本衝了涼水顯得有些冰冷的腳在一瞬間被溫暖包裹,蘇木暗暗歎了一聲,卻怎麼都覺得別扭,縮了縮腳想要抽回,卻被男人握得死緊,動彈不得。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別亂動。”要不是張良應了這麼一聲,蘇木幾乎要以為他根鬆手,反而又用了些力把自己的腳拉得離他更近了些,眼見著掙紮無果,蘇木咬了咬唇,終於認了命,乖乖地任由他幫自己上藥。
剛才被撞翻的那杯茶,是新添的水,滾燙滾燙的,蘇木的皮膚本來就生得白,這時候被燙到的腳背已是紅了一大片,還有些微腫,張良皺了皺眉,雖然一直覺得她的腳小巧可愛得幾乎自己一手就能包裹,但那一片紅腫卻是格外的刺眼。
張良上藥的動作有些笨拙,也是,從來“養尊處優”的相國公子什麼時候做過服侍人的差事?可偏偏為了眼前這個人,他做得心甘情願,甚至……甘之如飴。